“不要哭,亲爱的,别哭。我马上下来。”
“好的。”莫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振作!
“那我挂电话了。”
“好的。”透过泪光蒙蒙的眼眸,莫莉望着薇薇安将话机放回原位,裹紧长袍系好,轻抚后颈的银发。薇薇安出了卧室,莫莉一溜烟跑回了前门廊。她摇摇头打起精神,把行李袋摆整齐,用T恤的一角抹了抹眼睛和鼻子。
片刻后,薇薇安打开房门。她惊讶的目光从莫莉身上(莫莉意识到,尽管已经抹了抹眼睛,但睫毛膏一定涂得满脸都是)落到笨重的行李袋上,又从行李袋落到胀鼓鼓的背包上。“天哪,进来吧!”她说着将门拉开,“快点进来,然后跟我讲讲出了什么事。”
不顾莫莉反对,薇薇安非要泡杯茶。她取出一套西洋玫瑰茶壶茶杯(那是墨菲太太送的结婚礼物,已经在盒子里躺了几十年了),又取出一套刚擦亮的银勺(那是原属尼尔森太太的银餐具)。她们在厨房里等水烧开,莫莉把开水倒进茶壶,又把银餐具放进托盘端进客厅,上面还摆了几块薇薇安在食品储藏室里找到的奶酪和曲奇饼干。
薇薇安打开两盏灯,把莫莉安置到一张红色靠背扶手椅上,又走到衣柜旁,取出了一床被子。
“双婚戒花色!”莫莉说。
薇薇安拎住被子的两只角抖了抖,捧着被子走过来,摊开搁到莫莉的腿上。被子有些地方已经变色裂口,因为年深日久变薄了。很多手工拼起来的小方块布料原本相互交织着连成一圈圈,现在却已经散架,剩下的针脚缝住了一片片五颜六色的布料。“我既然不忍心扔掉这床被子,还不如拿出来用呢。”
薇薇安掖好被子,裹住莫莉的腿。莫莉说:“很抱歉这么贸然闯进来。”
薇薇安挥挥手:“别傻了,吃一惊也是好事嘛,能让我心跳加速。”
“我可说不清这是不是好事。”
关于梅茜的消息犹如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莫莉心头。还是别冷不丁开口告诉薇薇安吧,一时间出其不意的事情太多了。
薇薇安将茶倒进两只茶杯,把其中一只递给莫莉,自己取了另一只,加两块方糖搅搅,又摆好托盘上的奶酪和饼干。她在另一张扶手椅上坐下来,双手叠在怀里。“好,”她说,“说吧。”
于是莫莉说开了。她告诉薇薇安,当初自己是如何在印第安岛的一辆拖车上生活,父亲如何在一场车祸中丧生,母亲如何在毒品的泥潭中苦苦挣扎。她给薇薇安看了乌龟“雪莉”,把曾住过的十几个寄养家庭、鼻环、跟迪娜吵翻的那一架以及上网发现妈妈在蹲监狱通通告诉了老太太。
杯中的茶渐渐变温,变冷。
由于下定决心毫无保留,莫莉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有件事我早就该告诉你了。做社区服务不是学校要求的,是因为我偷了斯普鲁斯港图书馆的书。”
薇薇安把紫红色羊毛长袍裹紧了些:“明白了。”
“我干了件蠢事。”
“那是本什么书?”
“《简·爱》”
“你为什么要偷呢?”
莫莉回想起当初的一刻:她取下书架上的每一本《简·爱》,反复摩挲着,又把精装本和新的平装本放了回去,把剩下的一本塞进衬衣和牛仔裤裤腰里。“嗯,那是我最爱的书,而且图书馆里有三本,我以为不会有人在乎最破的那本。”她耸耸肩膀,“我只是……想有一本。”
薇薇安用拇指敲敲下嘴唇:“特瑞知道吗?”
莫莉耸耸肩膀。她不想给特瑞惹祸。“杰克为我打了包票,你知道她有多在乎杰克。”
“没错。”
夜晚一片静寂,除了她们的话音。窗帘将漆黑的夜色关在了屋外。“对不起,我到你家的时候戴了假面具。”莫莉说。
“嗯。”薇薇安说,“我觉得,总的来看,大家都戴着假面具,不是吗?当初最好还是不要告诉我,不然我可能不会收下你。”她双手合十,说道,“不过,如果你要偷书,你至少应该偷最好的那本嘛。不然意义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