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就是那枚鹣鲽云纹玉佩上刻着的一个“谨”字,所代表的那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安若溪心头不由的一跳。下意识的去看他身上可有系着什么玉佩之类的东西,先前光顾着瞧他那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了,其他的没留意,现在这一看之下,却是心头跳的更为激烈……但见男人紫色的束带上系着的那一枚玉佩,可不正是她先前见过的鹣鲽云纹玉佩?虽然离得不算近,但安若溪还是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玉佩上雕刻的那两只栩栩如生的比翼鸟,以及那拴着的红色同心结……而男人细长的手指,正轻怜密爱一般的缓缓抚过上面的花纹……如无意外,眼前这靖远国七王爷,正是送给她玉佩的男子。
确认了这一点,安若溪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只觉这里面的关系,实在太过错综复杂,一头雾水,一团乱麻,实在是理不清,剪不断,浑浑噩噩,莫名其妙。
她一双肆无忌惮的眼眸,呆呆愣愣的落在对面男人身上,根本没有留意到身畔的某只变态,凉薄的唇瓣间,凝着的那一抹残戾而冷酷的弧度。
直到一缕微凉粗粝的触感,堪堪碰到她敏感的耳畔,安若溪才不由的娇躯一震,忙收摄心神,望向那个正温柔款款的为自己将散落在鬓角的凌乱青丝,掖在耳后的男子,那样亲昵的手势,令人难耐的心跳加速……而随着这体贴的动作,男人强势的胸膛也顺势前倾着,安若溪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那种又酥又麻的感觉……心头一热,安若溪下意识的想要同男人的距离拉开一些,以防止那越跳越快的一颗心脏,会不受控制的跳出胸腔来,只是她略显僵直的身子,还没有来得及动弹,却突然听得一缕低沉的嗓音,似油丝一般,轻飘飘的钻进她的耳膜里,说的是:
“你看够了吗?”
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只容彼此能够听清,落在旁人眼里,却像是爱侣间,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喁喁私语,绵绵情话……安若溪只觉一张脸像是一下子被人给点了一把火一样,蹭的烧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被他揭穿心事的羞赧,还是由于他泛着警告意味的语气而懊恼。
不管怎么样,经他一提醒,安若溪总算是赶紧将自己飘忽的眼眸,给狠狠的拽了回来。心底却仍是不由的有些尴尬和不舒服,嘴角下意识的扯开一抹讪讪的笑意,随手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就要让喉咙里灌……以期浇灭那一股无名之火……却听得男人气定神闲一般的嗓音,悠悠响起,说的是:“那是酒……”
安若溪端着青花白瓷杯的手势已堪堪的举到了嘴边,听到这话之后,却是蓦地一僵,上等竹叶青清冽的香气,缓缓萦绕在鼻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还真是让人尴尬非常……男人却已温柔而强势的替她做了决定……细长的手指,不由分说的将停滞在她手中的酒杯,接了过去,顺势递过来一盏茶色清丽的碧螺春……低沉性感的嗓音,半是嗔责,半是宠溺的开口道:“连茶与酒都分不清……本王少看你一会儿都不行……”
被男人硬塞过来的茶水,温暖的有些烫手,灼的安若溪一颗心,都有些难耐的热气腾腾。
“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茶?其实我原本就打算喝酒也说不定啊?”
随着男人凉飕飕扫过来的寒眸,安若溪抱怨的嗓音,十分没出息的弱了下来,低着脑袋,赶紧喝了一口茶,碧螺春微苦的茶香,入喉回甘,就像是她此时此刻飘忽的一颗心一样,泛着丝丝缕缕乍苦乍甜的矛盾滋味。
身畔的淳于焉,显然很满意女子的从善如流,凉薄的唇瓣,缓缓的扯开一抹清浅的弧度,却在眼角余光瞥过对面射来的幽深明眸之时,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似泛着星星点点阴冷森然的光,令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越发显得飘逸而朗越。
而那名讳叫做端木谨的靖远国七王爷,却仿似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目光轻淡的落在对面那一对璧人般的男女身上,然后一双清眸,却状似不经意的滑过男子左手边另一款款相陪的优雅女子,深不见底的眸色深处,刹那间闪过大片晦暗明灭的流光,但只瞬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
苏苑莛也就只作不察,精致美丽的瞳孔里,有暗流汹涌,波光潋滟,稍纵即逝。
而那高高在上的淳安国皇帝淳于谦,却似将底下众人的一切反应,分毫未差,尽收眼底,薄削的唇角,挂着一抹久居高位特有的疏淡笑意,仿若对一切了然于胸,坐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一般。
“谨王爷这一路由靖远国到淳安国,长途跋涉,定是十分的辛苦……朕敬你一杯……”
将手中的白玉杯,遥遥一举,作为一国之君的淳于谦,堪堪向那远道而来的靖远国七王爷表达着国与国之间互有的尊重。
淳于谦的开口,状似不经意间截断了席上众人各怀心事、不为人知的暗涌,随之纷纷举杯。
“皇上客气了……”
便听那端木谨清润的嗓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和不卑不亢,回应着淳安国皇帝的热情款待。
顿了一顿,英俊的眉眼之间,却仿似因此触动了某件令人难忍伤怀的事情一般,透着诉不尽的无限依依,开口道:
“……比起面对着心心念念之人……她却尽忘旧情、形同陌路那种酸楚……长途跋涉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男人一双水色无边的眸子,似有若无的滑过对面一桌上的一男两女。与生俱来的性感嗓音,衬着话音中那一抹对往日旧情失落的、哀伤的、难舍难弃的悠悠浓意,缱绻情愫……只听得安若溪心尖一颤,但觉说不出的缠绵悱恻、荡气回肠。
好吧,安若溪承认自己在听到那一句“尽忘旧情、形同陌路”之时,十分自作多情的对号入座了。
却听那淳于焉漫不经心的接口道:“谨王爷心中所思所念的‘旧情’……又怎知不是自己从头至尾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呢?”
安若溪心中不知怎的就是一动,直觉她或许才是那个“自作多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