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这般宵衣旰食,勤于政务,一年如一日,终还是逃不过战死早逝,连血脉也没能留下的下场。
他这么拼,为的又是什么?
反倒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身边的人,值得吗?
父亲,还有阿妩,甚至还有那越老越固执的祖母,他都有所亏欠。
为臣他问心无愧,可为子,为夫,为孙他都做得不够好。
在鸡啼之时,谢玦悠长的叹了一口气,轻缓的把手挪了开来。
天色已亮。
心事重重的谢玦在穿衣时与刚起来的妻子道:“我回来得匆忙,军务尚未交接,吃了早膳后,还得去一趟军中”
翁璟妩点了头,正要从床上下来。
那边还未穿好衣裳的谢玦见她要下床,便也放下了腰封,走上前扶她。
翁璟妩心道自己也没有矫情到这个地步,但也没有说出来,让他把自己扶到了梳妆台前。
谢玦转而穿衣,继续说道:“岳父这病应要养个数日,到时我再回来。”
父亲在金都,还需得靠着谢玦的关系才能结交一些高官贵胄,往后仕途也好走一些,所以她自是盼着他回来的,脸上的笑意也浓了些。
但接着又听谢玦道:“若是有事,你让东墨或是西霖去军中与我说。”
东墨,西霖是谢玦在府中的贴身小厮。
成婚后,这院子都是女眷,所以这两个小厮平时都住在外院,只有在谢玦在府中的时候才回来褚玉苑听候差遣。
翁璟妩也只当他这么一说,没怎么放在心上,梳发间轻声应了一声“好”
谢玦看了她一眼,便知她没当一回事。
想到梦中自己的孩子在没了一个月后才知道,也是整个侯府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心下顿时沉沉闷闷。
谢玦束好了腰封,再次强调:“我让东墨,西霖有事便与我说,但有些事情他们也不知,你若是有事,便让他们来传。我在军中,有些事你不说,我不知道。”
翁璟妩愣了一下,从镜中看了眼那面色严肃的谢玦,心里头感觉到有一丝怪异的感觉。
他说:她不说,他不知道。
是呀,她不说,他这块木头又怎会知晓?
他一腔心思全放在了政务上,哪里懂半点女人家的事情?
仔细回想,自己上辈子确实太憋着了。
这辈子她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翁璟妩带着浅浅笑意转回头:“来了侯府后,夫君见我什么时候把事憋在心里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玦那双黑眸静静的望了她半晌,然后才幽幽的道:“你与我说了,我也会听进去的。”
谢玦知道她还是有许多事憋着心里。
她经历过一回了,有很多事情都看开了,确实没有如梦中那般什么事都憋闷,但也有很多事隐瞒着他。
不止是她,他何尝不是也瞒着她许多的事?
比如知晓她的底细,还有那些预知的梦与忽然浮现的记忆。
谢玦也想与她说明白,问问她在他战亡之后过的日子,再旁敲侧击她到底是否改嫁。
但他现在不能。
若是说开了,只怕适得其反。
翁璟妩转回身继续把睡得有些乱的长发梳顺。
看着镜中的自己,脸好似圆了些,面色也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