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海茉强行按捺住内心的不甘,草草在食堂吃完饭,跟着高健去了监察部的独立茶水间、稍微坐一会儿。
茶水间是中段磨砂玻璃的隔间,倒也不怕有人在里面动手动脚。只不过双方的谈话,可以被玻璃隔开,不至于被外面的人听见
“小田,我希望你把你在学校里犯错误的事情,原原本本主动说一遍。公司的企业文化,相信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讲究的是诚信为本,最忌讳的就是以权谋私、内部舞弊。
我们是一家伟大的平台公司。每一个运营人员手上捏着的宣传资源,可能对于数以万计的淘宝店主、阿狸巴巴网商而言就是真金白银的广告费和流量!你虽然还只是一个实习生,但是在运营类部门待的时间算是最长了,难道不应该更加注重这方面的私德操守么!”
高健说这番话时,那叫一个轻车熟路——在监察部呆了三个月,他对于这番套路已经说的很熟了。只不过今天面对的对象,让他老调重弹时,比寻常更加额外地兴奋。
田海茉虽然也在阿狸实习了半年多,但她毕竟骨子里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不太相信浪漫主义的画大饼。
所以,尽管马风等老板一再强调企业文化、强调核心价值观,田海茉却没有真正重视这方面,只当领导是喊口号唱高调、实际上并不会当真。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这年头的企业老板,尤其是那些国企的,都喜欢唱高调打官腔的。尽管看到一个民企老板唱高调有些别扭,但如果没亲眼见过对方动真格处罚人,谁知道此高调和彼高调是不是一回事儿?谁知道老板是不是严肃认真的?
这半年来,田海茉一直如饥似渴地吸收着阿狸的运营实践经验、管理知识,对于企业文化和个人诚信,她在笔试的时候也能高分通过,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往心里去。
如今被高健逮住痛脚,她才微微有些不甘,但也只能如实交代。
“事情是这样的,上学期我名义上还是校法援中心的主任。我之所以没有刚上大四就立刻交接,也是因为我的继任学妹是个刚上大二的,我怕她年轻不能服众……”
“……后来,也怪我平时只注重外联工作,对业务本来就不精通,也疏于管理,有些同学假借了中心的资质,去给那些不符合被援助资格的企业客户打假,而我没有审核,导致了这方面的纰漏……”
“尽管我确实是不太懂诉讼法和《法律援助条例》,但是既然我挂着领导职务,出了事儿我就该承担责任,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觉得我的个人诚信并不是你或者那个投诉者想象的那样。我确实有疏忽职守,但绝对没有为我自己个人谋取哪怕一分钱私利。如果公司觉得这方面是我个人诚信的污点,我也愿意接受公允的检讨和处理……”
田海茉字斟句酌,把自己的意见陈述了一遍,客观事实部分一点都没有造假。充其量,只是把她当初决定帮虞美琴背处分时的内心活动,给隐去了。
这也不能算骗人吧。
陈述完之后,田海茉的内心还有些微微的后悔:
“唉,没想到阿狸这公司,马总天天强调的员工诚信问题、企业文化核心价值观,居然是动真格的……我还以为就奔着保送研究生、想进机关、国企的人,才怕背处分呢。居然连民企都还有在乎这些的……”
她当初主动背锅,也是觉得“我反正不读研、不进体制内,所以不怕处分”,然后就利用这个机会多卖个好、团结一下同学。
她倒也不是真的想对冯见雄卖好,(事实上哪怕她想,冯见雄也不一定能领到这个情),只是,田海茉向来自忖看人很准,总觉得她们这一届拿了世界冠军的四个队友,连她自己在内,个个都是人才,将来一辈子肯定都有自己的飞黄腾达。
因此,哪怕是因此让虞美琴对她感激到推心置腹、换取虞美琴一辈子的友谊,她也觉得这个处分背得挺值的——田海茉一直觉得自己这个毕业前有机会撤销的处分,只是一门“无本生意”。
谁知,如今这个处分看上去会让她付出一些实质性代价,她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这门买卖有点亏。
“既然你说你没有为自己谋取任何私利,那情节应该可以从轻一些。不过事实是不是这样,我们还是要做详尽的调查的,不是你说了算。”高健的话,打断了田海茉的悔思,只听他话锋一转,又变得愈发严厉起来,
“不过,小田,你刚才的态度,我觉得还是很有问题的!你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公司对个人诚信重视的必要性!”
高健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然后开始讲大道理。
他的这番道理,其实后世稍微有过一些流量运营的人,都能理解。
别说是做淘宝网这种真金白银流量的公司。
哪怕只是一个在网络上卖虚拟物品的企业,比如那些云音乐公司、视频网站、付费网络小说网站。
那上面的“运营”人员,就相当于小说网站里排推荐位的编J们。他们如果舞弊,把推荐位给自己写书的亲友,那毫无疑问是可以为那些人带来直接金钱收益的。
而淘宝网上的广告位,虽然不可能是和小说网站推荐位那样白给、而是要实打实收广告费的。但因为实际运营中总有广告位拍卖竞价不充分的情况,又或者是广告位定价较低、被抢得供不应求时,具体把这个供不应求的广告位给谁……
那就很容易出猫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