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假意的一摔,为的就是要测测他的深度,虽然他很快的收回了手,她还是摸到了他的脉象,那是习武之人才有的脉动,尤其是在酒后,想要隐藏可不容易。
风絮啊风絮,你究竟是什么人呢?还是你后面还有什么人,她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还有他的酒,深得她心。这天涯芳草,她怕是要常来才行!
熙王府
子时已过,偌大的王府却并不平静,尤其是熙王的院落,几个侍卫守在院外,两名御医站在院子一角,为难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皆是一脸无奈。刚刚入夜,熙王府的管事就派人过来请她们出诊,谁知刚到王府,还没进屋,就被熙王赶了出去。熙王身体素来不好,听说她今晚大发雷霆,还饮酒了,她们自然是不敢离开的,只能守在这里了。
熙王府的管事在小院里走来走去,急得满头发汗,却又束手无策。这时,敞开的院门外急急地走进来两名男子,走在前面的男子五十出头,一身紫衣华服,眉头紧蹙眼神冷肃,他身后的男子二十来岁,也是一身华贵。
看清来人,两名御医赶紧跪地行礼,管事也急忙迎上前去,紫衣男子满脸怒容,越过众人,一把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门被人忽然推开,屋里斜靠在矮茶旁,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撑着桌脚的女子脸色一沉,下一刻手中的酒壶已经朝门口砸了过去。
“哐当”一声脆响,瓷片酒渍四溅,紫衣男子衣角湿了一大片,管事倒吸一口凉气。
紫衣男子盯着矮几旁丢了一地的酒瓶子,脸暗成了猪肝色,不顾脚边的碎瓷片,大步朝女子走去。感觉到有人过来,女子正要发怒,抬头对上紫衣男子又急又怒的眼,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扶着矮茶勉强坐直身子,低声叫道:“父亲……”
来人正是西烈倩的父亲斐汐渃和她的大哥西烈修戎。
斐汐渃一把夺过西烈倩手中的酒壶,低呵道:“你怎么敢喝酒!”他一直把这个女儿当成心头肉来疼着宠着,这些年,为了治好她体弱的毛病,他耗尽心思,费尽心血,身体好不容易调养得好一些,她竟然这般不知爱惜,让他如何不怒!斐汐渃指着西烈倩,气得手都抖起来了。
西烈修戎将西烈倩手边的几个酒壶拿到桌脚边放着,看自己妹妹一身酒气,低着头默不作声的颓废样子,不禁为她抱起不平来,“父亲,您也别怪皇妹了,皇妹乃长女嫡子,这皇位,本来就应该是……”
“住嘴!”未等西烈修戎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斐汐渃狠狠瞪了他一眼,西烈修戎不甘地撇撇嘴,却也不敢再多说。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西烈倩紧握的双拳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斐汐渃轻叹一声,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膀,既心疼又无奈地劝道:“倩儿,为父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你的身体……”
“别说了!”西烈倩如困兽般低吼,最后干脆别过头去,避开斐汐渃关切的眼神。她哪里比不上西烈月?论血统她是嫡长女,论才智她心思沉稳运筹帷幄,论相貌,她与西烈月不相上下,就因为这具孱弱的身体,她的优秀好像被所有人忽略了,从小到大,母皇眼里就只有西烈月,而她,这个本该主宰海域的正在王者,最后竟与西烈凌那个荒诞无能的庶出皇女一个下场。她好不甘心,不甘心!
西烈倩常年苍白的脸色在烈酒与愤怒的双重作用下,双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泪模糊了倔强的双眼,逞强着不肯哭出声音。西烈倩眼眉间的不甘与绝望,让爱女如命的斐汐渃心痛不已。
眼光划过一地的酒瓶,再看看爱女颓废的样子,斐汐渃缓缓半蹲下身子,沉声说道:“你要记住,你和西烈凌是不一样的,你是长女嫡出,你的身份没有人能超越,你身后还有我,有斐氏一族给你撑着。你答应父亲,不可再饮酒,不可作出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只要你好好调养,一旦你的身体能承受那个位置带来的责任,你要的东西,为父……自会助你得到它。”
“真的?”西烈倩早已迷离的眼倏地睁大,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黯淡了下来,“可是……”过两日就是西烈月登基之日,到时她就是海域的新王,就算以后夺得皇位,也要背个谋朝篡位的骂名!
“她还没有子嗣,这几年里,她也不敢要子嗣,一切,都还有变数。”斐汐渃轻拍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孩子,要沉得住气。”
是啊!西烈月未有子嗣,若她有个万一,自己将是皇位最佳继承人。似乎又看到希望,西烈倩苍白的脸上暂放出一抹笑容,点点头,笑道:“孩儿明白了。”
斐汐渃安抚好西烈倩,待御医把脉诊治,确定她身体并无大碍之后,已是卯时了。
马车跑在清晨的石板路上,发出笃笃的脆响,忙了一夜,斐汐渃年纪毕竟大了些,疲惫的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西烈修戎盯着父亲面无表情的脸,思前想后,忽然倾身向前,压低声音,在斐汐渃耳边低声问道:“父亲,您其实根本没想要帮皇妹夺……她想要的东西吧?”
“多事,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靠着车壁的身子微微一僵,冷厉的声音如寒霜袭来,西烈修戎诺诺的“嗯”了一声,终是没敢问下去。
斐汐渃始终闭着眼睛,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自己清楚,修戎说得没有错,他从来就没打算帮倩儿争王位,这些年他看着女皇坐在那人人仰望的位置上,终日困于朝堂之中,忧思劳累,心力交瘁,他看不出那个位置到底有什么吸引力。他只要倩儿一个女儿,只要倩儿身子好好的,能过上简单舒适的生活,他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的?
六月十五辰时
天微亮,太阳已从海平面慢慢升起,如一颗嫣红的火球,还未散发它耀眼的万丈光芒。海水被暖暖的晨光映照成了橙色,仿佛和天空中的朝霞交相辉映一般,海天一线,美得让人心醉,只可惜,竹屋前的火红娇影却没有赏景的兴致,在门前走来走去,最后,一边拍着竹门,一边急道:“舒清小姐,您快点,今天是主子登基的日子,可不能晚到。”
舒清拿着一条浅紫流金石榴坠地长裙和一件鹅黄镶青花暗翡对襟儒裙左看右看,也不知道穿哪一件。要是绿倚在就好了,穿哪一件她都能给她梳一个合适的发型,依她现在梳头的水平,舒清最后觉得穿鹅黄这件好些,起码发饰上不需太费力。
一边换衣服,一边听着芪焰急急地催促,舒清无力地笑道:“我们只是在外围观礼,早晚还不是一样。”而且现在离登基的午时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真不知道她急什么。
芪焰在门外坐立不安,看看已经越深越高的太阳,连忙解释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主子一定希望你站在前边。”
梳了一个简单的罗云髻,舒清不以为意地笑道:“别说得我这么重要,难不成我不去她就不登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