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卿道:“这朝廷如此糊涂,我看你就不该帮他们这个忙,就让松江的市面乱下去,到时候看看谁着急。度支部的公款,据说就在股市里赚钱,这回被套了个结实,我看他们拿什么再跟山东叫板。”
“不独度支部的公款,如果我们帐目清理没错的话,陆军部的兵费,乃至于内廷的内帑,都有在松江生利的影子。他们不一定直接参与炒股,但是也都存在钱庄里生利息,这下就都要遭殃。短时间内,朝廷已经失去调兵遣将的能力,对于葛明党来说,倒是个空前的好消息了。”
“也未见得,葛明党的钱,说不定也在这里,大家搞不好,是一样吃亏的。”翠玉在旁说了一句,将赵冠侯逗的大笑。姜凤芝对于这等事天赋全无,自觉有力使不上,空自着急。邹秀荣却一拉她“妹子,倒是有件事,你能帮上忙。你能张罗事,又有善心,帮我办粥场吧。”
“粥场?”
“是啊,买卖人家吃了倒帐,赔了股票,破产的很多。给他们当伙计、做工人的,不是更惨?工资克扣,没处去讨要,又失去了工作的机会,连吃饭的门路都没了。我想,在松江办一个粥场,给这些吃不上饭的人舍饭,至少让饿死的人,可以少一些。”
赵冠侯点头道:“二嫂这个主意好,凤芝,你喜欢张罗事,这事正好你来帮着办。银子方面我来想办法,米粮方面,我去找洋人谈。”
他手上控制着大笔资金,但是麦边都存在洋人银行里,怎么提出来,还得洗成来路清楚明白的,这里面颇要费一番手脚。这次当总办大臣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立一个钱庄,把这些钱经过钱庄全部洗白,就能当成山东的资金使用。
像开粥场这种事,既能在松江华界博个好名声,更能帮自己把钱漂白,何乐不为。善款一项,最难追踪,到时候使一报十,就有大笔的银子可以落帐。
租界的工部局里,对于麦边的失踪,现在还没引起足够的重视。阿尔比昂和普鲁士的领事,是想过要找人的,但是本杰明的态度并不积极,他们也就不再追。反正麦边当初展示的是华尔街提供的无限担保证书,有什么问题,也找不到他们两国头上。
现在他们所担心的,其实也是难民问题。这次经济风暴,不知道要制造多少破产者,这些人走投无路之下,往往会选择用暴力手段获取收入。其在华界怎么做,跟他们无关,可一旦冲到租界来,那就是大问题。
因为股票的事,租界警探士气低落,对于维持地面治安是虚应故事,一旦难民大规模涌进来,必然要出大乱子。虽然租界有兵,可是数量终究不足,很难保证安全。是以一方面给长江上的阿尔比昂舰队发报,希望派兵保护,另一方面,赵冠侯这个开设粥场,给老百姓饭吃的主张,很对他们胃口。
粮食的事,洋商倒是可以代办,只要有钱,就有米粮。价格上,由于有洋人领事的照会,倒也没高到离谱,只比平时的米价贵了一倍有余。
赵冠侯自汇丰银行提了三万银子,说是准备买米,又派了手下,将麦边两个假户口里的银子划到了华比银行的帐上,这两个户口里的银子不多,加一起只有两万,不会引起注意。前后五万两,办粥场的先期投入就已经足够。
等离了银行,下一个去拜访的,则是沈保升。松江漕帮虽然现在不大吃漕运饭,南漕也改为海运,但是和水上的人家,以及粮商还是有往来托他们买米很便当。沈保升的境遇,远不如初见之时,脸色灰暗,精神萎靡,全没了前几天那副得意的派头。
他在找麦边的时候,和一波外来人发生了冲突,那些人的报复心很重,当时吃了亏,转头就组织了一次暗杀。两枚炸蛋差点要了沈保升的命,他伤的不轻,就躺在家里养伤。
其妻绰号雌大虫,是个腰粗如水桶的女汉子,算是颇有名气的白相人嫂嫂。当年闯江湖夺码头,提刀斩人,不输须眉。现在依旧威风不减,只一到院门口,就能听到院里指天怨地的骂声。
赵冠侯进屋之后,那妇人收敛了一些,但还是骂个不停,沈保升无奈的摇着头“人穷志短,豪杰落魄。我把家里的银子,都买成了股票。谁晓得,那个麦边,居然跑掉了。这个洋鬼子,若是落到我手里,看我不把他大卸八块!”
“老师兄,也不要动气,钱财身外物,用光了再赚回来就是了。我今天来,就是跟您谈生意的。兄弟我现在得了朝廷任命,做总办大臣,专为负责恢复松江市面,虽然没有钦命,但是两江总督也未必管的到我。要权柄有权柄,要银子也有银子。我想现在,先把粥场开起来,给整个松江的乡亲们,找一口饱饭吃。但是开粥场就得有米,老师兄跟卖米的客商熟不熟?”
沈保升眼睛一亮“熟!当然熟了。那些米老板都在我的肚子里,我吃定他们的。你放心,你把银子给我,要买多少包米,说一个数字,我去帮你办,保证又快又好,不出纰漏。老师弟,你讲真的,你现在是全权大臣,恢复市面?那不是说钱庄,也归你救?”
“那是自然,钱庄肯定要救,那些庄票不能都兑,也不能都不兑。总是要救一部分人,才是道理。”
“晓得,晓得。老太婆,你不要骂了,赶快去给老师弟切一条火腿,打些老酒来,我们两兄弟要好好谈一谈,有大生意上门,我们马上就又要发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