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是一个活动靶子,走哪儿都会成为焦点。不论吃饭喝水,还是如厕洗澡,总有一批人伺候着。
相较之下,“主教”的待遇不如狗。除了送来一些食物,基本没人关心“他”在做什么,就连住在王城的教皇都不曾召他叙职。
这多少是有些奇怪了,教廷再不待见主教也不至于在面子上过不去。偏偏,这次王城之行没人给主教脸面,甚至都没人向他询问圣女相关的事……
不过,这也正合了厉蕴丹的意。
她没工夫与人打交道,时间只有一晚,她得花在“寻宝”上。宣幽仪在教廷探不出利奥波德一族的消息,不代表在王城也探不出来。王室连女巫忏悔的画像都有收藏,想来不差一卷羊皮书记载那一族的过往。
放着圣女万众瞩目,天黑以后,厉蕴丹再度穿行于宫廷之中。
女仆与骑士早早地歇下,守夜人成了牧师与修女,他们披着树妖织物做成的斗篷,捧着圣水守着城堡,默念着祝圣诗篇。当穿着斗篷的厉蕴丹穿过宫廷长廊,他们非但没发现她的身份,还小声提醒:“嘿,私室在左边,你走错了!”
所谓私室,即使他们对厕所的称谓。
厉蕴丹装作没听见,闪身消失在拐角处。她今晚的目标只有三个,书房、阁楼和地下室。
身后,出声提醒的牧师还在絮叨:“不是去私室为什么走那么快?”
另一名牧师见怪不怪:“可能是贵妇的情人。”听见同伴倒抽凉气的声音,他压低声音继续道,“贵族滥情,就连国王和王后都有各自的情人,有时,他们还会交换情人,以得一种身上会长出花朵的病为荣。很多情人为了在王宫中行走,常常会穿斗篷。”
说着,他下巴一扬努努嘴:“刚才那个,或许是某个公主的情人。你以后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吧,天父也管不了贵族的事。”
说话声渐渐静了下去,彼时,厉蕴丹已进入城堡的底部。
下方是囤着铠甲和宝剑的库藏,再往下是幽暗长廊和散发着恶臭的地牢。牢里传来囚犯的哀鸣和鞭笞声,在黑暗的环境中,一切恶意都被放到最大。
她没有久留,径自去往城堡的顶部。用蛛丝打开封闭的锁,或徒手拆掉锁死的门,她做得干脆利落。
不料上头也没有特别的东西,除了堆满房间的黄金宝石、银杯权杖,就只剩下一些“熟悉”的女巫用品。
她曾在密文中看到过这些——厉蕴丹不禁向前走去,从一个匣子中抓起一个历时五六百年还依旧崭新的娃娃。
人造物·核心福卡斯,一种用树脂和草药的混合物雕琢而成的祝福娃娃。它以火元素为食,集中所有者的思想和愿望,并帮助主人更好地去实现。在月圆之夜,它会加强对主人的保护。
放下娃娃,她捡起一枚秘银做的六芒星。它名为“心的引力”,不仅可以用来攻击,还可以用来防御,并能通过预知梦提醒主人一些福祸的发生。在每个新月为它奉上烛火,它就能在这一月中为主人带来顺利。
除去这些,宝库中还有水晶蛋、魔杖和护身符,它们占据了宝库四分之一的位置,不少已失去了魔力效应。但“收藏”者大抵不知道它们已失去了作用,依然将它们放在此地。
厉蕴丹光是看一眼便明白这是一场掠夺。
披着“猎巫”的皮,将女巫赶尽杀绝再剥夺她们的所有。财富名誉、悠久传承,如果王室真觉得女巫“无恶不作”,还会收拢她们的遗作么?还会将魔法物品放在城堡顶部,以期能得到保护么?
说白了,要是恶魔是杀死女巫的刀,王室必然是用刀的刽子手。
女巫一生行善积德能攒下多少财富,有些怕是平民自发奉上的。饶是女巫做事从不张扬,可财富的代代积累已成事实。所谓“怀璧其罪”,王室想对她们动刀不难理解。
故而,王室与恶魔有联系。想到那一位恶魔公爵,厉蕴丹笃定了这点。
那么事情就变得耐人寻味了……他们把“不带驱魔师的圣女”召到王庭,真的只是为了“授予圣女头衔”这种事吗?
应该不会。
厉蕴丹将手贴在一个“沼泽娃娃”上,利用女巫密文中的通灵术越过时空的阻隔,去看过去的片影。
虽说通灵需要共情,共情会伤到本身,但“沼泽娃娃”并非人而是物,它具有强大的吸附力,能把人心的阴暗面、环境的负能量吸附住,却用“物”的冷漠姿态处理它们。是以,它在女巫纪元很受受过轻伤的女孩欢迎。
它是一个信息载体,读取它并不会伤到她的情绪。
意识沉入的刹那,她便透过“它”看见了一片火海。场景非常混乱,视角数次颠倒,人物对话基本听不清楚,只能感知到“它”被抱起狂奔。
抱着它的是个小女孩,左不过九岁年纪,说出的话却很理智:“王庭的骑士来了!快跑,不要被他们抓住!被抓住的话,整个镇的女巫都完了!他们会拿我们去威胁她们!”
身边全是逃跑的女孩,有个年纪小的大声哭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白天是骑兵,晚上是恶魔!”
日夜轮战,这谁受得了!女巫本就是一群不喜打打杀杀的宅居客,若是可以,她们更希望在森林安一间树屋住到天荒地老。什么世俗情爱、金银珠宝、权利地位,她们压根不感兴趣,可架不住别人笃定她们感兴趣。
这是场一面倒的掠夺,女孩们被带走了。
场景切换到另一座陌生的王宫,在漆黑天幕下,活人们举起火把,天空中恶魔盘旋。他们笑得狰狞,几乎与恶魔一致,他们迎向城外暴怒的女巫,然后用火把——点燃了一名小女孩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