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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张建业第一次穿上一套书生服,和平时那种粗犷的军将形象截然不同。出行之前就接受了孙二喜的私下交代,该有的应对策略基本上都背了一个晚上,加上脸皮长得还算可以,此时张建业居然隐隐一副成竹在胸的儒将风范。
赵有恒在刘耀禹的陪同下,走进了书房。张建业一见赵有恒,就赶紧起身,按照军伍的习惯,表情严肃,挺胸抱拳行礼:“草民张建业,参见巡抚大人!”
“不用多礼,可有表字?今年贵庚?”
以前只是依稀听说过大员宣慰司的军将如何,但还是以海盗的印象为主。眼下第一个照面,赵有恒就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犀利而质朴的军人气势,顿时心里就加了不少分。
“武人粗鄙,曾得大员宣慰司同知大人赠一表字‘国平’,年四十。”张建业又是抱拳大声回答。
谈吐有力,言行得当,好一位铿锵军汉!
并不清楚张建业为了这些私下演练了多少次,但赵有恒却十分满意,联想到那些阴阳怪气找自己索饷的老城府油滑军将,更觉得眼前的人有内涵、很靠谱。
“本抚也知国平曾任皮岛水营守备、大员水师游击,今从大员宣慰司隐退,不知为何会投身广州?”赵有恒捋着胡须,静静看着对方的双眼。
“能忠于国事,就不问何地。若不容我,离去便是!”张建业也演戏上瘾了,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好一个忠于国事不问何地!不错,不知国平对华美军械知之几何?”
赵有恒毕竟是封疆大吏,就算目前看不出对方有什么破绽,但还是留了个心眼。说着,一个下属捧着一把华美火枪走进书房。
“呵呵,可是巡抚大人抚标营兵所用步铳?此乃华美‘二一乙式’,然草民看来,此铳灰掩药门机簧,当是数月未曾擦拭。若不好生养护,战阵之上恐怕难以引火。此等步铳,精兵可十五息一射,弹丸可及七十步,能破双层重甲,铅毒入骨,中者难以救治……”
说起华美的21B燧发枪,张建业可就高兴了,这种武器他是最熟悉不过了,顿时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接着,不用赵有恒发问,就把话题延伸到了华美8磅野战炮、12磅和18磅加农长炮上,从炮兵训练到实战要点,简直是如数家珍。
“本抚意募编新军,不知国平有何见解?”基本的情况算是了解了,赵有恒又问起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知巡抚大人是想一年成军,还是十年成军。”张建业心里大声叫好,因为这些问题孙二喜之前也准备了。
“为何有一年与十年之说?”这下赵有恒更好奇了。
“如大明边军,随意选丁充数,半月或一月一操,则两年仅识旗号,战技无从谈起。若有战事,百死存一还可淘出一些精兵,若无战事,懵懂度日,十年也难成。”
“若是一年,当日日操演不辍,一旬一休。每月行军布阵虚演战事,仿敌攻之,实弹操训。”
又是大半个时辰,张建业从行军、列阵、宿营、临战、军法等多个角度,将华美的练兵要点一一说出,听得赵有恒是双目圆瞪。不过这些所谓的兵事,就连深受华美扶持的大员军队,都不一定能做到其中一半。
“……以你之见,要一年之内练出此等强军,需要大量熟通华美军械的队官兵头……这可不易啊,即便是九边,也无从谈起。”听到最后,赵有恒才端起茶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闻当年徐光启徐大人与登莱巡抚孙元化孙大人,多聘弗朗机炮手军匠操演兵马,朝廷亦多赞许。所练北兵精锐闻名辽东,宁远一战,即是此等强军精兵之胜。大员每年亦请华美之兵任职操习,颇为受益。草民居香港之地数月,知有华美黑水保安公司,所雇之人多为华美军中退养老军,均身经百战,为何巡抚大人不请之?”
总算绕到了这个话题,张建业感觉自己已经嗓子冒烟了。
回头看了眼刘耀禹,赵有恒陷入了沉思。
“巡抚大人宽忍草民夸夸其谈,乃是大幸。大人抱恙在身,还是好生安歇,草民告退。”张建业见效果差不多了,打算以退为进,一副打算走人的模样。
“呵呵,不妨。本抚还要许多话想请教国平啊。这样吧,新军募编在即,正缺一总教习,若国平不弃,可任之,暂领守备衔。本抚日后会上报兵部,为国平请职。”赵有恒见对方不卑不亢,心里更加满意,当场就做了委任。
“谢大人,卑职定当竭力效死!”
虽然只是个总教习的虚职守备,但有了华美老爷在背后运作,以后肯定会提升。张建业知道自己成功了,也对华美方面精心安排到这个地步更感吃惊。
……
几日后,刘耀禹给赵有恒带来的喜讯就成为了现实:刘耀禹以南海商号的名义获得了东联集团的贷款,不日一大批钱粮就将从香港分批起运广州。
十万两白银,十万石粮食,就是东联集团借刘耀禹的手拨付给赵有恒的第一批钱粮,偿还期五年,不收利息,并允许用实物抵充。然后还附带了赵明川的一封私人建议信:别管广州地方那些军所营镇的死活,别搞什么裁汰整顿了,让他们自生自灭,新军募编,南海商号和东联集团会全力支持广东巡抚的工作!
收到信的当天,赵有恒出了一身大汗,病就莫名其妙的好了,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许多。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