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拂,睿帝耳鬓边的一缕发微微拂动。
墨眸鸦发浓眉,勾勒出一副浓墨绘制的水墨画卷,古厚而雅致。比起容貌,帝王周身那股疏离淡漠之感更惹人在意,加上位居高位近乎三十年所历练出来的威压感,让他出众的容貌更显出一种气质的光晕来。
只是鬓角上,夹杂了些许白霜,那是思绪过重,心思缜密的人,总会露出的一点点破绽。然而却半分不显苍老,反添一种睿智和成熟的魅力来。
钦天监在一边远远见了这样的睿帝,心中竟然微一惊。
然下一刻忙压制了某种不敬的想法快步上前,他算是看着面前的人初登大宝至今,少数几个仅存的老人了。算一算当年的少帝也已年近不惑,而他,也早就年近古稀。
说起来,睿帝的相貌气度,实在不像是个帝王。
这并非说今上没有帝王之相,而是……比起帝王之相,今上更带些不染红尘的“仙家气派”。
无欲无求,清心洁身。
刚远远见他这于夜风中屹立高台,宽袖被夜风微微鼓起猎猎,竟生出下一秒今上就会飞升的荒谬来。
“陛下。”钦天监走近行礼,“观星台风大,陛下要保重龙体。”
睿帝听了,隔了一小会儿后才微微侧眸,看向钦天监,纯黑的深邃眼眸中沾染了些许笑意和泽润,“无妨,不过午夜梦回,梦见年少时镇国公带朕到这里来看星星的事了。睡不着,就起来走走。”
“……”那是您睡不着?
钦天监微微低头躬身,默默无言的翻了个白眼儿。
——好像是因为您吃了镇国公偷偷从市井上带回来的糖葫芦,被太师太傅抓包,罚您抄写一百遍国论。然后镇国公心里过意不去,偷偷去找深夜还在抄书的您,然后两人跑观星台来烤地瓜的吗?!
不要把明明很逗比的事,说得如此温馨充满了亲情啊喂!!
钦天监一想到天亮后到观星台看见台中间有个燃尽的烤火堆,并在命人努力清洗依旧留了黑印子的地面时,……即便过了快三十年也想黑脸憋气。
哼!活该被庞太师挥舞着鞋子追!
该!
每次遇见那样的鸡飞狗跳场景,钦天监就在心中腹诽:打!狠狠打!瞧你熊的。
“说起来,这里原本有个印子,……现在也没了。”睿帝回头,看着不知道已经修葺过多少次的地面,淡笑开口。
是啊……您也越发没了人气,气质即将成仙了。
钦天监感慨。
太师镇国公还在时,今上还有些人味儿,会默默生闷气,会翻镇国公白眼儿,还会很欣赏的看太师追镇国公,夏侯小将军默默插进来挡,而尚书令则在一边痛心疾首指着夏侯小将军说着“家门不幸”。
想一想。……也是一面想要微笑,一面……略感泪意的。
“钦天监。”睿帝突然出声。
“在。”
“朕记得,以前镇国公骂你时,你都不会还口。但面对其他人,却不同。”睿帝微微侧身,淡笑,“朕很好奇,这是为何?”
这位钦天监,可是当年连面对庞太师也曾争得红过脸的。所以他从不认为钦天监是真的怕镇国公。
钦天监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陛下要不问,也许……臣会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哦?”这话到让睿帝更加好奇了。
“镇国公……在先帝时,……倒也无恙。天官武将,祥瑞白虎星。”
“但回来后……倒是显得……不同了很多。”
“不同?”睿帝眼眸微凝,不知为何竟然和这段时间自己陆陆续续梦见的怪诞景象联系在了一起,“如何不同?”
“臣说不好。不过……”
钦天监抬眼看了睿帝一眼,重新俯首。
“最近陛下身上也出现了,班师回朝后镇国公身上……相似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