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乐。”顾栖说,“在我真的变成鬼之前,杀了我吧。”
但是宴乐并不愿意答应这个提议。
“还会有别的办法的。”宴乐安抚他,“我带你回去。事情根本没有到那样的程度。会有办法的。”
“不。”顾栖低声道,“没有时间了。”
“我自己的变化我自己清楚,最多再有十几分钟……我控制不住这样的变化。”
他重复了一遍:“杀了我,阿乐。”
“我不想伤害别人,更不想伤害你。死在你的手上,对我来说只最好不过的事情。”从他捂住脸的指缝之间,露出来了一双猩红色的眸子,“必须是你,只能是你。”
“别这样说。”宴乐伸手,捂住了顾栖的嘴,带了惩罚意思的咬了一口他的耳朵,“我会救你。”
“没关系的,阿乐。”顾栖笑了,“我很早就已经接受了。”
“这是我的命。”
他幼年便失怙失恃,及至又长大一些,特殊的体质爆发,自此被天师协会带走抚养。
而这样的体质,以及有如炸弹一般随时爆发的危险……在遇到宴乐之前,顾栖的活着,也不过就是“活着”而已。
“杀了我。”
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产生异变,甚至是彻底的失去了属于人类的形貌。宴乐深深的凝视着自己的小男友,手指动了动。
已经是完全没有挽回机会的、走投无路的地步了吗?
越是在这样的时候,宴乐却是越发的冷静了下来。
他深深的凝视顾栖,还有那些笼罩在他身边的环伺的灰影,却是笑了起来。
他很少这样笑。
平素里宴乐常笑,但是那些笑大多都是淡淡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另外的一种喜恶不形于色。
偶尔也会冷笑,那种时候便是让人觉得心头发凉,极为不妙,便是在三伏夏日也能够感受到数九隆冬的寒冷。
可是他还从没有这样笑过。
畅快的、恣意的,抛却了所有的礼数,只是要去抒发自己内心的那些满溢到快要爆炸的情感。
“我没有一次像是现在这样庆幸过。”宴乐说,“我生在天师宴家。”
固然因为这个姓氏,宴乐得到了太多其他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得到的财富、权势、地位,但那些对他来说都不是过眼的烟云。
就算不是宴家子,以他的天资和能力,这些东西同样唾手可得,因此便也不显得如何稀奇。
可是只有这个不同。
只有这次不同。
“天师宴家传世千年,多少也有几分的底蕴。”他朝着顾栖伸出手去,像是想要给他一个拥抱,“我幼时曾长久的在家族内的藏书阁上驻留,天文地理,道法佛学、游记……并不分类,拿到什么便是什么,尽都囫囵的看下去。”
“而在有一本古书上,记载了一种上古秘法。”
宴乐笑了一声:“我真的好喜欢你,七七。”
他们的脚下突兀的出现了巨大的法阵,也不知道是宴乐什么时候布下的。那阵法的光笼罩着顾栖,随后一点一点的没入他的体内。
有奇迹发生了。
少年身上的时间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缓缓的拨弄回退,一点一点的在恢复作为人类的模样。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在宴乐的身上有如镜像一般发生的那些变化。
浮现的鬼纹,生长的鬼角,嶙峋的骨刺,全部都在他的身上有如复刻一般的出现了。当然,因为个体的差异,所以自然并不会同顾栖身上的相同,但毫无疑问,那的确是将顾栖身上的堕化一点一点的转移到了宴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