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迪的眉毛微微颤抖,低声说道:“我会驾驭它给你看。”自从脱离“迦楼罗”以来,他笼上一层阴影的脸庞,看起来随着日子过去,一天比一天灰暗。亚伯特移开视线,“而且,我也想要保障。”他刻意用冷淡的声音说着。
“别说‘拟。阿卡马’那群人,就连我们都不知道‘盒子’的内容。就这点来说,身边有少尉你这个似乎知道内容的人,要是有什么万一,也会比较有利。”
“你已经查觉了吧?”
只有眼神转动,利迪说道。从“迦楼罗”上他所透露出的一些事项,听过以相官邸“拉普拉斯”爆炸攻击为开端的“盒子”始未经过,是可以推敲个一二。“是啊。”亚伯特回答。
“问题在于,那上面记载了什么。”
将对上的视线立刻错开,利迪出含混的声音说道:“……那是诅咒。”背部离开先前靠着的墙壁,拿起漂在空中的头盔,他有如要将其压碎般地在肩膀使力。亚伯特注视着他仿佛在颤抖的背影。
“可是,这些事都不重要。我是为了打倒‘独角兽’才跟着你来的,你要怎么利用我都没关系,不过我可不会因为它是‘盒子’的钥匙就手下留情,这点你最好记着。”
“没问题。没有这种觉悟的话也打不倒‘独角兽’。最坏的状况下,只要能阻止‘盒子’外流,姑姑就会接受了吧。”
这不是谎言。他要是能够不去想多余的事,与“报丧女妖”一体化那最好。为此,亚伯特才会将与玛莎的对话摊开来让他看清楚。“我们双方,都各自想要得到不同的东西。”在最后加上这句话,亚伯特离开了通讯室。闭上的门掩盖了利迪的背影,并出低沉的声音,在走廊上回响着。
※映在荧幕上四十岁前后的男人,习惯于受人注目,并且熟悉让自己看起来更有魅力的方法。对于担任像他这样职位,并且又有一张五官端正匹敌演员的面容之人来说,这事并不稀奇。不过,能够做到不卑不亢,脸皮厚到有如在镜子前面表演着自己,只从出身与教养无法对这点做解释,也许这就是这个男人所具备的特殊资质。
‘状况我都了解了。不过,很困难啊,共和的行动范围受到限制。要在领海之外活动,必须经过联邦的同意。’
摩纳罕。巴哈罗,四十四岁。是从战中到战后,在吉翁共和国建立长期政权的达尔西亚。巴哈罗前相的长子,也是现任国防部长。表面上继承父亲的路线,推动联邦追随政策,不过暗中却纠集了反对共和国解体的国粹主义者,也煽动着吉翁主义的复权。对“带袖的”,也就是新吉翁军来说,是暗中支持他们活动的赞助者……虽然如此,不过“这男人我不喜欢”,就是安杰洛对他所有的感想。
把政治世家出身的议员第三代当卖点,用他端正的面具博得平民的支持也就罢了。在大战末期,以军官身分被配到宇宙要塞“阿。巴瓦。空”,只是在坚固的要塞深处闻到一点实战的味道,就拿上过战场当作卖点的轻薄个性,也还可以当做是他的魅力容忍。最让人看不下去的,是他那过度完美的自我演出。总是让对方的眼中映着自己,演出对方所追求的样貌的同时,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果不是真正傲慢之人,是无法像这样彻底地将别人看成物品的。
“客人”中常有这种人。脑中闪过这念头,安杰洛因为不快而紧握住拳头。他刻意错开了身体,不被通讯荧幕的摄影机拍到,并由上而下瞄着坐在正前方的那头丰厚金。与摩纳罕相对的脸一动也不动,“应该有正在远洋航海中的练习舰队。”弗尔。伏朗托用爽朗的声音说着。
“您可是胸怀大志的摩纳罕国防部长。练习舰的护卫队中,应该配有受您照顾的忧国之士吧?”
戴面具的脸映着荧幕的反射光,伏朗托说着,嘴角因笑容而扭曲。在“留露拉”舰内一角,伏朗托那装饰得有如贵宾室的办公室中,只有房间的主人与安杰洛两人。摩纳罕稍稍眯起眼睛,‘该说被你将了一军吗。’他回答着,声音仍旧是毫无滞碍,有如在念剧本一样。
‘我的确有可以运用的手段。不过在现阶段把共和拉上台面可不好玩。最近的骚乱让吉翁之名受到众人注目。虽然我期待“带袖的”能够有更好的对应……’
“星球的事件是星球上的激进派所引起,不是我们新吉翁策划的。”
‘世间不这么认为啊。联邦议会想以此为契机,煽动剿灭吉翁的动作,说什么这是第三次新吉翁战争的开始。也有人主张要对共和国进行视察——’
“而我听说即使透过那议会,仍然无法掌握‘拟造木马’的动向。我们主力舰队要移动到月球方面需要时间,就算要动用潜伏在side6的舰艇,也需要最低限度的线索。就这点来说,以月球周边为主要地盘的共和,应有比联邦更彻底的搜索行动可期。”
被冷彻的声音不断地讯问着,一时语塞的摩纳罕眼神出现了动摇。安杰洛的嘴角上扬,在内心笑他的层次实在差太多了。摩纳罕的自我演出毕竟只是政客水准的技俩。相对地,伏朗托希望成为全宇宙居民意志的容器,已将自己的角色内化了。为此伏朗托“再次”戴上面具,决意要彻底扮演容器这个角色。摩纳罕这种程度的俗人怎么可能与他相提并论。
你就继续鼓吹你那没内容的国粹主义吧。伏朗托崛起的日子就快到了。为了烧尽一切不义,迎接毫无污秽的清净世界,这位命中注定将成为弃民(宇宙居民)之王的男人,崛起的日子就近在眼前——忘却现实时光,安杰洛陶醉在那即将来临,想像的时光之中。‘我知道了。’摩纳罕出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那么遥远。
‘可是,毕竟是只能私下进行的手段,还是有限度。’
“没有关系。只要知道‘拟造木马’的动向,我和亲卫队就会从‘留露拉’先一步出。”
‘拜托了。现在的共和,不论是装备或是人员都还无法承受实战。跟“带袖的”不一样。’
“而赐给‘带袖的’这些力量的,正是您啊。摩纳罕。巴哈罗国防部长。”
补充一点,接受卡帝亚斯。毕斯特的探询,仲介了“拉普拉斯之盒”让渡交易的,也是摩纳罕。巴哈罗本人。忘了演技,露出完全说不出话的表情后,摩纳罕就从荧幕上消失了。伏朗托毫无松懈迹象地站了起身说道:“就如你现在所听到的,在脚链上装上推进器,做好进行长距离进攻的准备。出击的时候近了。”
下达的命令成了电流流遍全身,“是……!”安杰洛立正回答。伏朗托踹了地板,让身体接近设在房间墙上的舷窗。
“不过,他们可靠吗?被败战时的条约夺走了骨气,共和现在处于似军非军的状态。要依赖不懂得实战,只会喊着国家主权吵吵闹闹的家伙——”
“可以的。只要配好棋子,‘拟造木马’就会自己报上位置了。”
不懂这话的意思,安杰洛看着那身着鲜红色制服的背影。伏朗托望着舷窗,戴着面具的脸望着虚空,没有转回头的意思。
“人心是难以捉摸……然而憎恨却没有那么简单消失。”
盯着常人无法窥知的黑暗,视线望向虚空的背影就像冻结了一样。看着插在办公桌上的一朵蔷薇,安杰洛紧握着尝过那刺痛感的手掌,再也没有疑惑地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