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厚看了看手里的雕花镜筒,咧嘴一笑。小心的举起镜筒凑在眼前,先是被镜中倒置地景像给搞糊涂了,等他会过神来,不由得被突然拉近了许多的人脸吓了一跳,连忙放下镜筒。
“别紧张,可认识那个人吗?”曹冲温和的笑了笑。
文厚紧张的心情被曹冲的声音抚得平静了些,他感激地朝着曹冲一笑,又重新举起了镜筒。仔细看了片刻。这才说道:“公子,这人是申家地师爷。叫于靖,字安平,原来是襄阳城的一个书生,小有些名气,但一直没有人推荐他做官,不知怎么地后来被申家看中了,请过去做了谋士,我在申家大寨中见过他几次。听说申义举(申耽)将一个妹妹嫁给了他,对他很信任,凡有大事都有些他参与,是个智囊。申家这几年势力大涨,跟他有很大地关系。”
“是吗?”曹冲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旁边那些人你也认识吗?”
文厚仔细看了一会道:“有一两个认识,好象是附近山里的头人,其他的就不清楚了,看他们的穿着,大概也是各个小部落的蛮人的头目。”
“蛮人?”
“嗯。”文厚将手里的镜筒小心地交还给曹冲,这才解释道:“山里的蛮人甚多,官府一向不太过问他们的事,也很少要他们交赋税,大部分只是象征性的收一点山里的特产,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主动和官府为难。”文厚说着,顿了一下,眼睛瞟了一下蒯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们和山里的大族关系都不错,经常交换些盐巴和铁器,偶尔也换一些兵器和山中紧缺的东西。象申家和他们地关系就很好,也经常从他们手里收购一些山货,或者是一些山里地珍禽异兽的毛皮之类,然后到襄阳或者宛城去出售。”
曹冲点了点头,他有些皱眉头。凭着手里地四百多人,他当然可以轻松的击溃这些乌合之众,但击溃了之后又能怎么样,除了杀一些人让他们暂时安稳一些之外,大概只能积下仇怨,其他没有任何用处。解了房陵之围,却不能解决这山里的问题,换一个好一点的县长来会好一点,差一点的县长来,又会重蹈覆辙。满山沟子的追这些蛮人?貌似又不行,难不成要把他们杀光不成,这山这么大,连绵数百里,只怕几年也剿不完。
“士元,你觉得该当如何?”曹冲扭过头看了一眼庞统。
庞统笑道:“这些蛮人,在山里来无影去无踪,一时击败容易,要想收长效,却非武力可行。”他拍了拍面色发白的蒯景的肩膀:“统觉得,公子现在最应该做的,还是先杀进城去,看看城中的情况,不管怎么说。蒯元吉是朝庭命官,这些蛮人就算有什么委屈,动不动就围攻县城也是不应该的。如果蒯元吉安然无恙,这事还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万一有什么不妥,只怕公子还是要施些手段,警告一下这些胆大包天的蛮人为好。”
曹冲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进城,他对蒋干说道:“子翼,你和子淳去这些蛮人地营中一趟,就说襄阳的官兵来了,想和他们谈一谈,让他们派一个能说得上话来的人过来。”
蒋干应了,带着文厚下了山坡,慢慢悠悠的走近了大营。两人走到营前。那个正在查看情势的于靖不认识蒋干,却认识文厚,不由得笑了起来:“文子淳,原来是你带着官兵来的啊,怎么?升官了?”
文厚笑着拱了拱手:“于先生一向可好。几位头人一向可好?”
那些和他熟悉的头人都回了礼,七嘴八舌的问好。于靖也不阻拦,等众人话停了才笑道:“子淳是来做说客劝降我等地?”
文厚笑道:“岂敢,文厚现在是曹公子帐下一个小卒。公子接到房陵的急报。带着人前来查看情况,听说各位围攻房陵,不知是为了何故,为了避免刀兵,他想请诸位去营中一叙,说说原委,也好解了这里的困境,免得诸位一直围在这里。影响了今年的春耕。春不耕,秋可不收啊。”
这些头人正在着急这件事呢,本以为围城就是几天的事情,打破了房陵城掳掠一趟,报了官府压榨之仇就四散而去,没想到一围就是大半个月,人死了不少,城却攻不下来。不由得着了急。这春天已经到了。各个寨子里都要准备春耕,正如文厚所说。春天不耕种,秋天收什么。于靖见军心不稳,好言好语的劝说,又许下他们一些粮食,这才算勉强安抚下了他们。现在被文厚这么一说,这些人又不安份起来。
于靖见几个头人的脸上又有动摇之色,连忙大声笑道:“子淳,这曹公子也好不晓事,房陵可是汉中郡的地盘,他越境发兵,不怕汉中地张太守不乐意吗?再说了,赤壁大败,朝庭的军队最近补充的都是新兵,不习地形,恐怕来了也未必有用吧,我这里可有上万的人马,整个襄阳有几千人?”
文厚一时语噎,蒋干却哈哈一笑:“听子淳说这位于安平是个有识之士,不料一见之下却是个井底之蛙。你只知道房陵属汉中郡,却不知道汉中也是大汉的疆界吗?我家公子奉命镇守襄阳,却不是只管襄阳一处,这汉中也自然管得。再说了,张府君(张鲁)仁慈爱民,可从来没有说过割据自守,他是离这里太远,如果离得近,听说这里有人围攻官兵,只怕要抢在我家公子前面发兵吧。”
于靖一听大怒,大声喝道:“你是何人,敢来这里巧舌如簧?不怕我一阵乱箭射死你?”
蒋干放声大笑,他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指着于靖直乐:“山野之人,放大话吓我么?我九江蒋干益州去得,孙权地大营也来去自如,还怕你这几千人?”
于靖气得脸色铁青,想了想却又笑道:“原来是九江的蒋子翼啊,怪不得铁嘴如斯,听说你精研战国策,怎么,今天想到这儿来做说客了?”
蒋干一摆手:“蒋干没什么兴趣和你说这些。我跟你明说了吧,公子带了四百人来,本来可以一举而将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全部斩杀,不过公子仁心爱民,不想多造无辜杀戮,让你们这些人回不了家,见不到亲人,所以这才派我和子淳来告诉你们,公子愿意给你们一个悔过的机会,如果你们能有摆得上台面的理由,公子可以赦免你们地罪行,并给你们主持公道。”他有些无聊的摆了摆手道:“我也是受公子之命,前来传命,你们要有胆,就派人去前面公子的营中和公子商谈,要是没胆,就请你们准备好,公子一个时辰之后就要进攻了。”
文厚一听,顿时傻了眼,这蒋干什么说客啊,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都把老底告诉人家了,四百人?你也太老实了吧,不虚夸也就算了,居然把零头去掉了。你这么说了,谁还怕你?还一个时辰之后进攻,让人家准备好吗?再说了,公子什么时候说一个时辰之后进攻的?
果然,于靖一听蒋干的话就憋不住和狂笑起来,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些头人,好象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说道:“诸位听听,诸位听听,这竖子好生狂妄,四百人还想打败我们去救那个贪官,真是无知之极。不说其他城门,就说我们这北门的人,排成队让他们砍,只怕他们也不敢来啊。”那些头人也觉得有些好笑,四百人还如此嚣张,居然不把两千人放在眼里,这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傻子。他们越想越好笑,也跟着大笑起来,还有人笑着说道:“文公子,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跟着这样的主人没有前途地,这哪是打仗,分明是送死啊。赶紧回去吧,年纪轻轻的,莫枉丢了性命。”
蒋干不屑的看了一眼那些狂笑的蛮人,又安抚了一下有些焦急的文厚,眼神中静得象一潭水,隐隐的还有些得色,看得文厚也有些摸不清底了。他慢慢的也安静了下来,心想公子既然放心的派蒋干来,蒋干必有过人之处,也许他还有后招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