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将军府,妾侍们居住的院落里,气氛犹如暴风雨来临前夕一般沉闷压抑。
妾侍们站在主母杜夫人身后,同情地盯着院子中间,顶着风雪跪着的那个瘦弱身影。
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周姨娘,原本是官宦人家出身,落了难被发配到樊城,最后被杜将军强行收了房。
即使如此,她却完全不像一般女子一样三贞九烈要死要活,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杜大人很宠爱她,她却并不恃宠而骄,也从不因为自己出身官宦之家就目下无尘。
对于她们这些同居一个院子的妾侍,不管她们是来自农家,青楼还是军营里的军妓,她都从未对她们有过鄙薄之意。反而时常在她们窘迫时予以援手。
哪怕她态度冷淡,却也让人感受到尊重。
所以,侍妾之中,没有任何人因为她脸上刺字而嘲笑她,反而对她小小年纪历经磨难却荣辱不惊十分敬重。
但今日,这位向来沉着冷静的周姨娘,却被夫人发现犯了大错,此时正等着老爷回来处置。
众侍妾心中虽然同情,却谁也不敢贸然求情。
她们在这将军府中,都不过是无根浮萍,自己都还保不住,哪里敢贸然插手旁人的事。
地上的雪那么厚,众人都担心她冻出个好歹来,只盼着向来宠爱她的将军赶快回来。
然而,将军倒是很快回来了,却是神色阴沉,一副即将发怒的模样。
他显然已经从夫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从仆人手里拿起一条鞭子就朝周姨娘身上抽去:
“给脸不要脸的贱|人!竟敢偷喝避子汤!”
看着眼前少女那冷清中带着凛冽的双眸,杜茂只觉得自己像个丑态毕露的丑角。
他是三个月前的酒后将这周如植的长女收房的。
当时周如植才到樊城不过个把月,虽说是右相托付的人,但大皇子已然彻底被皇帝厌弃打发到北疆苦寒之地,右相也不过秋后蚂蚱,他并没有太过重视,只将人随意打发到军营里做了个下等兵便算是给了面子了。
谁知这周如植身子骨不行,一来就病得要死要活,军中缺医少药,他这大女儿为救父亲亲自求到了他面前。
他当时喝了点小酒,见这少女身段窈窕,皮肤雪白,虽然脸上刺字也依旧有几分美貌,冷清中带着几分书卷气,和他后院那些看厌了的妾侍大不相同,他便心随意动地强要了她。
虽然一开始这姑娘挣扎得厉害,事后却渐渐平静下来,只求他救她父亲,保护她妹妹。
看在这周尧姜如此乖觉的份上,他让人特意从军营外头请了大夫给周如植看病,将人给救活了。
本来,他作为一军将领,奸污一两个军奴根本不算什么。
可周如植病好后,得知他强要了他长女,却是要跟他拼命。
恰在这时,他又收到了陛下的密旨,说以后要重用周如植,令他好生看待,绝不能出现伤病与意外。
事情顿时就麻烦起来。
脸上刺字皇帝还说要破格起用,相对于他这个戍守边关多年还只是个六品将军的武将来说,周如植将来的前程相当远大,属于他不能得罪的存在了。
偏生周如植如今因为长女的事恨上了他。
思索一番,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周如植的长女周尧姜抬成了姨娘,并且时常宠幸,希望让她早些生下孩子。
这样一来,即使将来周如植复起,看在外孙儿女的份上,不仅不能把他怎么样,说不定还得为了女儿和外孙儿女尽心帮扶他。
谁知道,他都不嫌弃这周尧姜脸上刺字,这贱女人,竟然敢背着他喝避子汤,让他几月以来的辛苦全部付诸东流。
一个女人不愿意为男人生下子嗣,便是最大的嫌弃。
看着她那鄙薄的目光,杜茂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她踩在了脚下,心头便发起恨来。
不就是觉得她爹以后能起复,便瞧不上他了么,他便要让她知道,入了他杜家的后院,便永远打上了他的烙印。
他要打要骂,要让她生孩子,她都得乖乖受着!
“贱|人!”
他举起鞭子,一鞭又一鞭,狠狠地抽在她瘦弱的脊背上,可这少女虽然痛呼躲闪,却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
血痕透过冬衣,一点点扩散开来,渐渐地染红了整个后背。
杜夫人虽说心中解气,却不能任由自己丈夫把那小狐狸精打出个好歹来,见状连忙劝说道:
“好了老爷,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