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的病因心结而起,若能解了这心结,兴许能振作起来。当然,其中某些具体细节,诸如阿茶娘亲是遭人凌。辱才上吊自尽之类的他并没有说,否则崔氏必定承受不住。
崔氏听完整个人都傻了,许久之后才红着眼睛不可置信道:“所……所以阿舟没,没有抛弃晴儿?他……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才……”
她声音不大,胸膛却剧烈起伏,显然内心波动极大。
“若真是为了前途,伯父也不会在这小小三阳县做了十几年的县令了。他娶关氏是为了替伯母报仇,不告诉你们……”凌珣抬头,朝门口看去,“是不愿叫你们过不安生的生活。”
阿茶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如置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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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床上累极睡去的崔氏,阿茶满脑子都是方才她揪着衣襟捶着床痛哭的样子。
一声一声“阿舟”从她嘶哑的喉间滚出,再不见从前的怨恨与痛苦,只剩下释然,喜悦,还有极致的心疼。
她紧紧抓着她的手,不停地问她:“阿茶,你听到了吗?你父亲……阿舟,阿舟没有变!他还是从前那个孝顺善良,将你娘,将你娘当成了自己性命的好孩子……你听到了吗?他没有变,没有变……”
他没有变,姥姥竟这般高兴。
仿佛这些年的怨恨与委屈统统都不曾存在过,只要他没有变,她就心满意足了。
阿茶愣愣地看着崔氏微微弯起的唇角,忽然就明白了她为何会生病至癫狂。
阮庭舟和她的娘亲一样,都是姥姥花了无数心血,疼爱入骨,悉心养大的,当年,她是一朝失去了两个孩子啊……
若伤了娘亲的只是没有感情的陌生人,姥姥又何至于此?
她是太痛了。
为娘亲的死而痛,更为不得不恨父亲而痛——还有什么比亲如母子的两人反目成仇更叫人难过呢?何况这其中,还带着宝贝女儿的性命。
无法宣泄的痛苦在心中扎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结成了心里无法愈合的伤,一旦触碰,便会激烈地爆发……除了遗忘与疯狂,她没有别的法子去面对。
想到这,阿茶猛地闭了闭眼,心头酸涩难忍。
她的姥姥,这些年过得太苦了。
“心结已解,只要大娘挺过这一关,往后就不会再有事了。”
凌珣的话叫阿茶回了神。
想着崔氏睡去之前眼底重新燃起的光芒,还有那句“我要等阿舟回家”,小姑娘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安定了下来。
“谢谢凌大哥,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顿了一下,目光微移,又带着说不出的复杂。
凌珣偏头看她:“嗯?”
阿茶深吸了口气:“姥姥睡着了,我们,我们出去说吧。”
凌珣应了一声:“好。”
***
月牙帮着阿茶做完豆渣饼便被邵家人叫回去了,阿茶带着凌珣出了屋,在檐下站定:“凌大哥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凌珣看了她一眼:“伯父之事?”
“嗯。”小姑娘苍白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茫然,“快十年没有见面,我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也忘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每个人都说他与关氏十分恩爱,这么多年……真的都是装出来的吗?还,还有那四个孩子……若他真的是在替娘亲报仇,为何还能与仇人生那么多孩子?凌大哥,你是不是……是不是被他骗了?”
她问得艰难,凌珣却听出了满满的不安。
哪个孩子会不在乎自己的父母?她平时闭口不言,不过是不愿叫崔氏伤心罢了,凌珣有些心疼,轻声解释道:“那四个孩子都是关氏与旁的男人生的,你父亲从未碰过她。”
见她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凌珣又道,“关氏也亲口承认了,我亲耳听到的。”
阿茶一愣,心里五味杂陈,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好了,具体的等过些天你见了伯父就知道了。现在先去吃点东西,都午后了。”小姑娘呆呆地立在那,有些释然又有些无措,凌珣瞧着不舍,到底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谁料她却受惊兔子似的蹦了起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凌珣眯眼,伸手就将拔腿欲跑的小姑娘逮了回来,见她脸蛋异常红艳,还拼命往下低头不敢看自己,不由微微一顿,若有所思道:“先前我与大娘说的话,你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