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桐叶洲小龙湫的上宗,中土大龙湫,只因为缺少一位飞升境修士坐镇山头,只能算作二流宗门。
如果只论财力,大龙湫其实可算一流。
练气士,不管是谱牒修士还是山泽野修,出门游历,有几样必备之物,不外乎是搜山图,照妖镜和破障符等。
这些价廉物美的家伙什,关键时刻真可以保命的。而说到照妖镜,就一定绕不开大龙湫的镜工。
天底下照妖镜主要分为六脉,其中两脉因为炼制门槛太高,对材质和镜工境界都很有要求,已经几近失传。其余四脉,龙虎山天师府和飞仙宫各占其一,但是一向只送不卖,故而有价无市。此外大龙湫垄断了其中一脉的照妖镜,镜工铸造的九种“水镜”,练气士手持此类宝镜,既能辟水,又可压胜一众水裔精怪,再加上金甲洲数个势力共同掌握的“赶山”规矩镜,共分“山水”,而这两种山、水宝镜,更是走炼日、拜月之流练气士的心头好。
对于跋山涉水、探幽访仙的练气士而言,若能一手规矩镜,一手大龙湫水镜,腰间悬龙虎山宝镜,怀里再揣一把飞仙宫符镜,袖子里还藏着两把,岂不美哉?!
可这是我想不想的事情吗?
问题在于我答应,兜里的银子答应吗?
像那崔东山出门,就比较喜欢摆阔,满满当当,两只袖子里边,不知到底装了多少宝贝。
他就专门给自己配置了一整套六把照妖镜。
陈平安就跟既是得意学生又是下宗之主的崔东山,借了一些宝物。
先生跟学生,上宗跟下宗,谈借不谈还的。
陈平安停下“刻刀”的休息间隙,犹豫了一下,问道:“前辈知不知道山上有‘二十人’一说?”
老观主笑道:“知道是知道,不说归不说,属于一页不见记载的老黄历了。这种谜底,跟那三人之一的‘卢正醇’,同样是自解揭秘更有趣些。”
陈平安面无表情,揉了揉手腕。
当初在那艘夜航船上,重返浩然天下的刑官豪素,带着亲传弟子杜山阴,婢女汲清,见到了陈平安和宁姚。
豪素在那形貌城驻足颇久,而那位年轻城主邵宝卷,更早在条目城现身之后,好像就跟陈平安不太对付。
而那邵宝卷,当然是个化名,不过此人确实是个福泽深厚、有大机缘的练气士,在那披麻宗壁画城,陈山主一无所获,没有赢得任何一位神女随侍,邵宝卷不过是走了一趟,便赢得那位挂砚神女的青睐,愿意追随侍奉,之后在那鬼蜮谷,积霄山之巅,取走“雷池”,更是举手之劳。
反观某位不辞辛苦的包袱斋,明明是更早发现这桩仙家机缘,也认得那块歪斜石碑所写的文字内容,“斗枢院洗剑池”,可惜别说搬走大有来历的这座雷池,陈平安便是卯足劲也只是挖走几节金色竹鞭。(注,495章《好人兄》)
豪素下船之前,给了宁姚一个至关重要的内幕,提到了“二十人”。
虽说豪素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作为一条伏笔的线头,已经足够了。
剑气长城的刑官,夜航船容貌城邵宝卷。这都不是什么暗示,而是给陈平安的明示了。
后来再加上仙人韩玉树的“邀请”,更加验证此事的真伪。
这也是陈平安为何不认为南光照是一位弱飞升的原因所在,确实不是南光照的飞升境太纸糊,而是被一位飞升境剑修躲在幕后,借助其余“十九人”给出的消息,南光照等于是被豪素得以暗中研究和针对多年,豪素最终专门为南光照量身打造出一连串的杀手锏剑术,这要是还不死,南光照何止不是弱飞升,简直就是龙虎山天师、火龙真人之流的强飞升,甚至是十四境候补了。
桐叶洲,三山福地万瑶宗宗主,仙人韩玉树。
那副交给姜尚真的皮囊,已经重新落到陈平安手上。
与此同时,陈平安本想问姜尚真一桩旧事。
姜尚真却笑着摇头说为尊者讳,自己毕竟还是一位玉圭宗谱牒修士,怎么都不该多嘴的。
陈平安便不再多问。
先前在那扶摇洲全椒山,陈平安也问了司徒积玉一些事情。
而老观主看似离题万里的一句“司徒梦鲸是个不错的人”,其实就是在点题。
将司徒梦鲸与大小龙湫做了一场恰到好处的“切割”。
陈平安一边低头刻字一边问道:“邹子所求,到底何事?”
老观主思量片刻,约莫觉得这才算是一个值得当局者思考和旁观者回答的好问题,缓缓道:“局部的摇晃,总体的平衡。后者允许前者,前者服从后者。任何一个环节出了任何纰漏,邹子都会觉得需要审视和调整。”
陈平安略带几分怨气,问道:“他有强迫症吧?”
老观主哈哈大笑,“有点。”
如今看遍数座天下,还有一位名副其实的十四境“纯粹”剑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