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你知道吗?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一副特别无辜,特别纯真的样子。”那天的叶紫完全是一副一不做二不休的样子,“你仗着家境优越,从来就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你以为你有钱有势有好爹妈,就可以想进什么单位就进什么单位,想爱谁就爱谁,你以为你可以拥有全世界。可是,你知道这七年景昊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怎么熬过来的?我知道景昊家里不富裕,可是我爱的是景昊,我没有在乎过他家有没有钱。”凌雪一脸茫然。
虽然她和景昊一直共同生活在这个城市,可是景昊从来不在她面前说起他家里的事,也从不带她到他的家里去玩。她只知道景昊的父亲是一家大型机械厂的普通职工,妈妈没有正式工作,其余的,她的确一无所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刨根问底。
“可是你可以不在乎,景昊不可能不在乎。”叶紫冷冷地一笑,“你知道这七年来,因为他的继父不肯继续供他上学,景昊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他都要靠自己负担吗?你知道为了上这几年高中和大学,景昊欠下了多少助学贷款吗?你知道为了给你买一份生日礼物,景昊要拼命找三份兼职吗?”
看到凌雪哑口无言愣在当场,叶紫继续毫不留情地指责她,“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帮不到他,你只知道缠着他,只知道在他面前装纯洁装高雅,你凭什么说你爱景昊?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是爱景昊的?你以为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每天只要挖空心思地想着,怎么去编一段风花雪月的故事吗?”
说完,叶紫意犹未尽,又冷冷地加了一句,“你真的以为景昊喜欢的,会是你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面对叶紫的冷嘲热讽和咄咄逼人,凌雪无言以对。因为她的确从来都不知道,景昊的父亲不是他的亲生父亲,景昊的学费全部都需要助学贷款,景昊要送她一份生日礼物,需要做三份兼职。
可是这一切,叶紫知道得一清二楚,景昊却提都没有跟她提起过。原来在景昊心里,她这么多年的喜欢,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叶紫。景昊一直傲然冷清,只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爱过她,他根本就不喜欢她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自己辛辛苦苦追寻了七年的这段感情,原来不过是她自作多情,水月镜花的一场梦境。
所以当不久以后凌雪突然听说景昊和叶紫双双考上公务员,双双进入省财政厅工作,凌雪终于决定结束这段梦境,闪电般答应了孟乔的求婚。
凌飞是她的弟弟,那小子小小年纪,对待感情从来没个正经,可是他有一句话说得对,天地辽阔,与其跋山涉水沉迷于一处风景,不如潇潇洒洒重新上路。
如果命中注定景昊只是她人生旅途中擦肩而过的一段风景,那她又何必一定要为这偶尔的一次擦肩搭上自己的整个人生?
凌雪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景昊会突然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跑来告诉她,他是爱她的。凌雪不知道景昊和叶紫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无论今天景昊说的是真是假,凌雪都愿意相信他。只因为他是景昊,是她那样一往情深爱了七年的人。
可是有些缘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正如一路上擦肩而过的那些风景,无论她心里还有多少眷恋,多少遗憾,她都不可能回过头去重走一遍。
想到这里,凌雪默默地推开景昊,再一次郑重地向他声明,“景昊,过去的事,无论是对是错,我都不想再去提起,你也不要再多想。我再一次郑重地告诉你,我现在已经和孟乔结婚了,希望我们从此以后,依然是很好的朋友。”
“景昊,事到如今,如果你真心爱凌雪,你就不应该让她为难,你应该真心祝福她。”张扬听了凌雪的话,知道她心意已决,他把手搭在景昊肩头,认真地对景昊说,“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按理,我应该站在你的一边,可是,感情不是可以强求来的。既然凌雪已经做出了选择,放手吧。”
景昊那么了解凌雪,他又何尝看不出凌雪眼里的决绝?他也知道,事到如今,他应该选择放手,选择祝福,可是他不甘心,他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那是他视若珍宝的小雪啊,尽管七年来他一直苦苦地掩藏着自己的感情,他甚至都舍不得牵一牵她的小手,亲一亲她的红唇,他怕他的贫寒给不起她最好的幸福,他怕他的卑微亵渎了她的美好。
他只能拼了命地读书,拼了命地打工。他一心只想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他希望有一天他能堂堂正正走到小雪面前,堂堂正正向她敞开自己的心扉。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犹豫与退缩,会让他猝不及防失去凌雪。
这一失去,景昊才知道,他这么多年来自以为是的奋斗和搏命,原来是那么可笑,那么滑稽。如果能够拿这些搏命的时光来换回他的小雪,他一定好好守在她的身边。
哪怕他再苦再穷,哪怕他要用一生的贫苦潦倒来换取这七年的朝夕相守,他也要潇潇洒洒爱她一回,给她一段最美好的初恋时光。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可悲,原本是握在手中的充盈的幸福,却生生被他弄丢了。
景昊眼含热泪,缓缓地抬起肿得不成形状的脸,深深地望着凌雪的眼睛,艰涩地问:“小雪,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爱你一回,好不好?”
“晚了,景昊,一切都太晚了。”看到景昊眼中浮起的泪光,凌雪心如刀绞,他曾经是那么俊逸清秀,他秋水似的明眸曾经是那样晴光潋滟,今天却因为她被打得满目青肿,面目全非。可是她只能压抑着心头的悲伤,决绝地对景昊说,“我希望从此以后,我们依然是很好的朋友。”
景昊绝望地望着凌雪,眼里漫卷着浓重的哀伤,“小雪,我们之间,真的只是朋友吗?”
“景昊,无论我们过去是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景昊这样的眼神,让凌雪心神俱碎,可是她不允许自己再和他纠缠这个话题,她怕再说下去,她会忍不下心来让他独自离开,她怕她会做出连自己都不可预知的疯狂举动。
“小雪。。。。。。”
“你别再说了,景昊。”景昊还要说什么,凌雪断然打断了他,转过身来对张扬说,“张扬,景昊我就拜托给你了,麻烦你照顾好他。”然后决绝地背转身去,再不看景昊一眼。
“走吧,景昊,今天先到我家去住一晚,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张扬站起身来去拉景昊。
“好,小雪,我走。”景昊推开张扬,站在凌雪身后,仰天长叹一声,“为了你,我可以选择放手,可是我做不到为你们祝福,从今以后,你多保重。”景昊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张扬深叹了一口气,紧跟在景昊身后,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凌雪说,“凌雪,不要怨景昊。”
“张扬,帮我照顾好他。”凌雪望着景昊孤直桀骜的背影,泪水终于汹涌而来。她轻轻把门碰上,身体顺着门板软软地滑落在地。很长时间,凌雪没有起身,就这么颓然地跌坐在地板上。多少甜蜜温馨的往事,一点点在她心头卷土重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凌雪才强撑着爬起身来,走到窗前。长空寂寞,无论这窗内有多少冷暖纠缠,有多少悲欢离合,窗外依旧霓虹璀璨,无动于衷地迸射着大都市冷漠的缤纷。
凌雪拿起手机,拨打了孟乔的电话,孟乔的手机却在卧室里响起。这么晚了,凌雪不知道孟乔究竟去了哪里?他只穿了一件睡衣,就这样跑了出去,他那样霸气跋扈的一个人,会不会就窝在他的猎豹里度过这个恼人的新婚之夜?
尽管这个新婚之夜过得兵荒马乱,凌雪还是一觉睡到了大天光。不知道是因为累到极点,还是因为痛到极致,凌雪居然连梦也没有做一个。第二天一早起来,窗外已经鸟声如洗,阳光灿灿。
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已是晴天。人只要自己不把自己沦陷在悲伤里,就没有什么过不去。望着窗外明媚的夏日阳光,凌雪给自己鼓了鼓气,她决心振作起来。
振作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收拾妥当的凌雪依然明艳动人,她望着孟乔挂在衣帽架上的军装军帽,莞尔一笑。
凌雪了解孟乔,以他的霸道好强,昨天那个样子,他肯定不会回到他父母家里去。他一定是找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回到了自己的部队,只有在他那群如狼似虎的兄弟中间,他才能找回孟老虎的虎威和风采。
半个小时以后,凌雪已经步履轻盈地走在部队整肃洁净的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