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百姓也进城了,昏城的城门却迟迟没有关闭。因为走在那最后面的人,怀中抱着一个女子,似历经千难万险才得以回来,不可谓不狼狈。
刘刖、白玉、英姑娘和包子,以及在这场劫难之中幸存下来的北夏战士,那一刻都有些热泪盈眶的冲动。他们寂静地等待着,苏静抱着叶宋一步步归来。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件值得喜悦的事情。
苏静浑身上下血污遍布,脸颊上也有干了凝固的血滴,他头发没有往日扎成发髻时的慵懒,也没有战场上时高高束起的精神,而是凌乱地披散在肩膀上,鬓间几缕发不知是被汗水还是被鲜血凝结在了一起,
英姑娘已经先忍不住,抬手咬着手背哭了出来。她不知道苏静怀中的叶宋是个情况,迈出步伐便冲了出去,大声道:“苏哥哥,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叶姐姐、叶姐姐她为什么会这样……”
苏静眼眸动了动,视线落在英姑娘的身上,语气平静:“她没事,只是睡着了而已。”
英姑娘想说他在骗人。她是大夫,只要一看叶宋的脸色就知道,她不仅仅是睡着了那么简单。她焦急地就想要为叶宋把脉,不想却被苏静及时撤开。英姑娘眨巴了下眼,眼泪还挂在眼梢,不明所以地看着苏静。
苏静道:“让她多睡一会儿吧,等醒来了之后,可有的她累的。你不要打扰她。”
“可是……”
白玉过来,及时把英姑娘拉住,道:“大将军能和二小姐一同回来,真是太好了。有什么事,等进城安顿下来再说吧。”
一行人在太守府上安顿了下来。刘刖只匆匆跟苏静和叶宋打了一个照面,留下英姑娘跟包子照顾看,便和白玉一起去安抚刚进城的百姓,以及将那些无家可归而又满腔热血的青年硬汉组织起来,临时充入北夏的军队当中,为保护自己的家人不受伤害而尽一份力。
太守府中,英姑娘趁苏静不注意,偷偷给叶宋检查了一下情况,发现她既没有脉搏又没有呼吸,当即心如死灰。
苏静坐在床边,温柔而细心地用湿巾子轻轻擦拭着叶宋的脸,英姑娘站在一旁都快崩溃了,哭着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什么什么时候?”苏静波澜不惊地回答着,漫不经心。他眼里,就只能看到叶宋的影子。
英姑娘控制不住,在屋子里大声抽泣起来,道:“我问你叶姐姐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她到底是怎么死的,被谁害死的?!她那么厉害,我不相信……”英姑娘似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边往后退,一边哭着摇头,“我不相信她就这样死了……到底是谁杀死她的,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在转身跑出去的时候,没注意脚下,英姑娘不慎在门口被绊了一跤。包子正端着一盆刚烧好的热水来,在门口碰个正着。他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再回头时,英姑娘就已经跌跌撞撞朝大门跑去,不由问:“英子姐姐,你要去哪里啊?”
苏静淡然清肃的声音下一刻从屋子里传来,道:“包子,去拦住她。”
包子也顾不上许多,连忙把水盆放在门口,转身就追出去了。他将将跑出院子门口时,院中一道白光显现,便出现了一个白袍老头,可不就是先前跳窗逃跑的那个。
老头一边回头看了跑出去的包子两眼,一边抬脚走上石阶,将门口的水端起来径直走向屋中,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这么毛毛躁躁,一点不晓得矜持淡定。”
苏静闻声便迅速抬起头来,眼神急切。刚想说话,便被老头止住,道:“你什么都莫说了,贫道什么都知道,就算不知道的掐指一算也都知道了。这不,一刻也没敢耽搁,你一把丫头带到安全的地方贫道也就跟着来了。”
苏静主动让开位置,让老头在叶宋床边坐了下来。他低低道:“求你一定要让她好起来。”
老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道:“你一个北夏的王爷,如此郑重地向贫道请求,倒让贫道很不好意思。”说完以后就又正了正身,咳了一声道,“不过不管怎么说,你是小辈,贫道老你好几辈,你这样尊敬贫道是应该的,而且以后给贫道磕头上香也是应该的。”不等苏静回答,又道,“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咱们说正题。你别怪贫道丢下你们独自跑路啊,先前贫道也说过了,不能插手凡尘俗事的,丫头这事儿已经是破例了,所以除了在救丫头性命这事以外,别的贫道都帮不上什么忙。还有,人各有命,年轻人你也不要太难过,那个年轻人虽然古板了一些但还算很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