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麻喇姑正带着人熬药,只是看着表情不大好。
云秀心里头一突,问:“老祖宗这是怎么了?”
苏麻喇姑瞧见是她,就叹了口气:“上回老祖宗还说这两天请你过来打麻将,谁知道昨儿夜里吹了风,今天起来的时候就已经病成这样了。”
云秀问严不严重。
“老祖宗年纪大了,前两年的时候身上就不大好,这回……”苏麻喇姑摇了摇头,心里头也有一点茫然,她陪着太皇太后走过了这么多场风风雨雨,要是太皇太后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办?
云秀默然。她知道太皇太后身上一直有病,年纪大的人关节、骨骼都容易出毛病,还有各种各样的皮肤病,不然康熙也不会这些年频繁地去温泉山庄上了,每次出去还带着太皇太后,就是因为温泉对她的身体好。
可人已经到了年纪,再怎么强求也是枉然的。太皇太后今年已经七十四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高龄了,早些年的时候在她在宫里头殚精竭虑,周旋在各个势力面前保护顺治和康熙,耗费了许多的精力和心血,时间长了,身体也更加虚弱下来了。
她站着想了一会儿,扑鼻的药味钻进自己的鼻子里,带一点苦涩的气息。
苏麻喇姑带着她去看太皇太后。本来老祖宗病了是不见外人的,只是之前云秀就常在慈宁宫里来往,太皇太后也喜欢她,前两天更加念叨,偶尔也就不讲究了。
云秀进去,瞧见皇太后正在给她喂药,这会儿是中午,皇太后午睡的时候,她脸上难免带了一点疲惫,云秀行礼:“太后娘娘,让奴才来吧。”
皇太后点点头。
云秀端着药碗坐下:“从前没这么伺候过老祖宗,今天也新鲜一回。”
太皇太后一听就知道她是来活跃气氛来了,也很配合:“也甭今天了,往后你就在慈宁宫里头住下,天天来伺候我这个老太婆,就怕你还觉得厌烦呢。”
她一向是个对外和蔼可亲的老祖宗形象,云秀不知怎么的,想到之前胤禛刚被抱走的时候,那会姐姐满心茫然,她们两个想讨好太皇太后,所以弄了麻将出来,太皇太后看穿了她们的意图,却也没说什么,后来借着打麻将的机会,还让姐姐看了好几回胤禛。
人啊,不能回忆过去,一旦回忆起来,脑袋里、心里塞满的就大多都是那些容易叫人落泪的东西。
伤心远比快乐持久。
可她不能哭,要是哭了,别人还以为她咒太皇太后呢。
借着扭头拿帕子的功夫,她把眼里的泪意逼了回去:“老祖宗不嫌奴才笨手笨脚就行了。”
“不笨不笨。”太皇太后咳嗽一声,说,“哀家还有事想求你。”
她一愣,就听见太皇太后说:“从前你给哀家做的那个蛋糕,还能给我做一回么?等明年哀家生日的时候,之前雅图的两个孩子来了,只看见了蛋糕的样子,却没吃得上,哀家和他们两个约好了,等明年我七十五大寿的时候还把他们两个接过来吃蛋糕。”
她一辈子都在宫里头,如今唯一念念不忘的也就是前几年没了的雅图公主。
云秀当然说好:“别说生辰的时候,你就是现在想吃,奴才也给您现做一个。”
太皇太后就笑。
没一会喝了药,康熙急匆匆从外头进来了:“老祖宗病了怎么不告诉朕?”他很紧张的样子,至少云秀从来没在他身上看到过这样外露的情绪。
太皇太后知道他孝顺,也极力安他的心:“也就是吹了一阵风罢了,看把你们给紧张的,等明儿我就好了。”
她有意说笑,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当真,却也都应和着她的话。
云秀看见康熙来了以后就站在旁边没再说话,等太皇太后累了睡着了以后,康熙才从慈宁宫里出来,临走前他给云秀使了个眼色,云秀想了想,也就跟上去了。
康熙一边走,一边问云秀:“你点子多,有没有办法缓解太皇太后的病情?”
云秀:“太医都没法子,奴才能怎么办?”要是太皇太后年纪再小一些,换到三四十、哪怕五十左右,她还能说让太皇太后多锻炼锻炼,像现在这样七十多岁了,就是做个五禽戏还怕闪着她老人家的腰呢。
康熙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显然他自个儿也明白,只是心里头总是抱着一点儿可怜的期望罢了。
云秀看他走在前头失魂落魄的样子多少有点可怜,还是劝了一句:“太皇太后就是得了风寒,说不定吃上两天药就好了,皇上也不必太过担忧。”
“但愿吧。”
他快步走了出去,云秀又转回去和胤祺说了两句话告别才回了永和宫。
太皇太后病了的消息,整个宫里头都知道了,云佩也不例外,后宫的嫔妃们又得排班去给太皇太后侍疾,往年她是被带着去的那一个,今年得她带着人去了,这会儿正安排人:“诗情马上临产了,我回头给告个假就不必去了,布贵人就跟着我一道儿,宫里头现在的嫔妃又多了,咱们还得再带一个。”
今年五月份的时候过了孝懿皇后的丧期,大约是想冲淡丧礼带来的沉闷,又进行了三年一次的大选,选进来了好些新人,里头出挑的人不算多,倒是多了好几个汉人出身的女孩儿。
如今咸福宫敬嫔那里已经有了通贵人和张氏,惠妃那里也有了戴佳氏和卫贵人,而云佩这里有章佳氏和布贵人,昔年荣妃那里养着太子,不好住庶妃,所以一直没有低位分的嫔妃,这回进来的几个人就分进了荣妃那里。
云秀进门先换了衣裳,出来问:“姐姐看着要带谁去?”
云佩说想带个乖巧温顺一点的:“太皇太后病着,咱们也不好太打扰了她的。”她心里头也惦记着太皇太后当年的那一点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