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男人一身衣裳也体面得很,怎么就跟个泥腿子有了一腿?
——八成是床上功夫厉害!
——这等风骚婆娘,两腿一岔,乞丐都叫上呢。
……
迎春低着头,抖落那包袱皮,望见熟悉的好长腿子忙凑了过去,心想皇帝这是什么癖好?瞧这一个院子里就他一身寒酸的布衣,怕他的侍卫都做了风流公子装扮呢。
庄稼汉瞥了一眼瞧热闹的,扯开迎春嘴里的帕子,解了她手上棉绳,先抱着她出了这肮脏的地方。
“爷,要报官吗?”一个锦衣玉带的风流公子走了过来。
庄稼汉轻轻地摇了摇头,报官,岂不泄露了他来妓、院的事。
“爷,瞧这两口子马车里满是行囊,应当是离开了贾家,正不知去哪里投奔什么人呢。”又来了一位金冠紫衣的风流公子。
“悄悄地,把他们两口子卖到这妓、院里。”昨儿个敢污蔑他、今儿个敢卖了小主人,就算卖了他们也不冤枉。
“干爹!”迎春听庄稼汉跟两位风流公子把话说完了,忙搂着庄稼汉的腿哭了起来,抹着鼻涕眼泪,满嘴喊着干爹。
“哟,这是谁带着女儿逛窑子?”一位约莫三十一二的风流公子从院子里踅了出来,话音还没落下,就见个穿着玉色织锦袍子的小儿抓着他的袖子喊父亲。
“父亲,柳湘莲的桃萼叫卖进去了!”那小儿义薄云天地喊了一声,就要扯着他父亲进妓、院找人、救人。
“彼此彼此,你也是带着儿子来逛窑子。”庄稼汉冷笑了一声,见迎春依赖贾赦般依赖地靠着他,待要挪开身子,忽然醒悟到自己这句话,无意中答应了那“干爹”两个字,无耐地一笑。
“干爹,亏得你没回乡下去。”迎春依旧搂着那长腿叫嚷。
庄稼汉蹙眉,贾赦女儿这话的意思,是还不知道他是皇帝?
“干爹,我的司棋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是个女孩子报答不了你,合该把你立个长生牌位,天天焚香礼拜,保佑你一生福寿双全。可惜,我不知道干爹的名字,没法子去立长生牌位。”迎春泪眼婆娑着,仰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庄稼汉。
“爷——”金冠紫衣的风流公子蹙眉,就那么认了干女儿,似乎不大妥当。
庄稼汉心想贾赦这是教唆他的女儿攀龙附凤?料想,贾赦没那么大胆子,不然怎么会窝囊到缩在个小花园里受窝囊气?望着迎春夕阳下泪光点点,满是赤子真心的眸子,咳了一声,“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人家叫我穆老三,你叫我三叔吧。”
“干爹不想要我这女儿?”迎春怯怯地受伤地问,见那金冠紫衣的风流公子将她的龙凤镯子还给她,就将镯子塞到庄稼汉手上,“干爹,你拿了我的镯子去买地吧……省得四处打秋风,去看这些阔气亲戚们的脸色。”抱着穆老三的腿,气愤地望向周遭三个锦衣华服的风流公子,就不信赖不到一个干爹。
“胡闹,你的东西随便送了人,万一奶娘问起来呢?”穆老三因为先前贾赦说是迎春“四五岁”,因罕少去抱孩子,当真以为迎春四岁、虚五岁,就把迎春抱了起来,很是俗气地拿了袖子去擦她脸上的鼻涕眼泪,心想到底是个小孩子,还不懂得看脸色,不然,一准就看出这三个都是他带来的属下。
听见奶娘两个字,迎春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结结巴巴地将贾母先要个已经被贾赦撵出去的婆子做她奶娘、后叫婆子将她领得远远的、最后她叫吴兴家的抢出来的事一一说了。
穆老三攥着迎春的镯子,皱了皱眉头,指着被儿扯着手的风流公子说:“这是咱们家的阔气亲戚,他也是你父亲的同僚,叫他带着你出城,去西山找你父亲,你瞧好不好?”
“他会不会卖了我?”迎春握着两只小手,睁大湿漉漉的眼眶,警惕地望着那位风流公子。
“放心,他不敢卖。”穆老三将迎春递到那风流公子怀里,想着人家认了他做干爹,不能没有见面礼;又想反正不会再见了,就抽了腰上一根明黄的丝绦绕了三四圈,系在迎春藕节一样的腕子上,“冯唐,带着她去见贾赦。”
“是。”
“父亲,柳湘莲的桃萼还在里头……”
“啪”地一声,冯唐一手抱着迎春,一手打在儿子脑后,“糊涂东西,好大的胆子,还敢跟着人追到这不三不四的地方来。当真有卖小姑娘的,你老子不会拔刀相助?”
“……父亲不也在这吗?”那小儿咕哝了一声。
“走,跟着我去西山,省得成天跟着一堆小厮鬼混,没有一点正形。”冯唐一手抱着迎春,一手提着儿子的耳朵,就向停在巷子外的轿子走去。
“干爹,再见。”迎春举着系了一根明黄丝绦的手对穆老三摆了摆。
庄稼汉意思着举了下手。
“爷,要跟贾家送信吗?”金冠紫衣的风流公子请教道。
“不必,贾赦要在西山停留一个月,叫贾家满世界找人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