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清这算是明知故问,孤竹已经跟魔尊殊俨联手了,偷偷把魔将夙凝放出来,又有什么新鲜的?可他就是想问,就是想听叶风瑾怎么解释,对方越是欲盖弥彰,他心中就越是得意。
叶风瑾倒没露出什么为难的神色,只边走边淡淡道:“此事尚待查证,待此事处理妥当之后,我必会亲自带人去往南湘湖查证,势必要查个清楚。”
这就是在拖延时间!这就是在避重就轻!秦亦清觉得,他如今能从字字句句洞悉叶风瑾的意图,所谓孤竹弟子心思缜密也不过如此,恶事做尽,又怎能露不出马脚呢?
秦亦清忍着笑,之前被魔将杀得片甲不留的惶惶逐渐散去,取而代之,倒是自信心比往日更盛了,他一派理直气壮道:“南湘湖魔将夙凝失守,此事仙盟之主必然是要过问的,那不如这样,稍后澜兮君要去南湘湖的时候,我便一并前往吧,也省得孤竹查证之后,再派人禀报东都了。”
“也好,那就有劳朔方君。”
一行人的速度并不慢,有了底气又急于见证一个精彩的时刻,秦亦清脚下就像飞一样,只恨自己的修为还修炼不出御空之术,否则……人生哪里会有那么多难熬的时候?
而他脚下快,孤竹弟子倒是没什么意见,反倒是后面的东都弟子,渐渐面露怨气。他们没有秦亦清那种自信,也无法体会他心中的急切,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伤,行走不歇已是艰难,更何况还要飞奔呢?
当然,秦亦清也不会将他的打算告诉任何人,他要一鸣惊人,他也要一战成名,他要享受的是众人惊愕赞叹的目光,而不是此刻分享他的心情。
他只一路飞奔,一路想起来点儿什么,就问叶风瑾几句,在他看来,叶风瑾就是个完全没心眼的,让他的计划一再一再的完善,甚至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地步。
可在其他那些东都弟子看来,这嘴脸何止谄媚?无非三个魔将的劫杀,就把秦亦清吓破了胆,一见到孤竹……这如今做派是要比亲爹还亲了。
渐渐的,本跟在秦亦清身后的东都弟子,都不约而同的跟在了秦贺扬身后,而这一切,秦亦清自己根本无从察觉。
路途已不算太遥远,而孤竹那一边,叶代依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打算,东都的刁难可想而知,若其他还有解释转圜的余地,可有些事,却已然成为铁证,抵赖不得了。
他不可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凤起身上,孤竹的清誉与存亡……
“父亲,该服药了。”叶君芸端着药进来,一眼见到的便是叶代依自午膳之后坐在桌边似动也没动过,劝道:“父亲莫再这般忧虑了,兄长此去接应东都弟子,想必也有先手转圜的余地,若有为难之事,必然会先行传讯回来。估算着时日他们恐怕也快到了,此时还没有消息,那便是兄长应付得了,父亲莫再忧虑,兄长做事必然有分寸的。”
一番劝解,总好过清冷寡寂的一个人,叶代依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过叶君芸手中的药碗。
涤心草一味已经去掉了,那是他自己做主加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心中郁结难平,亦有悔不当初,亦有无从选择,那仿佛犹如困境一般,令人恨不得屡屡想要挣脱,可凤起却说,他心中没有魔性。
“我听闻,你近日与浔阳二公子往来颇为频繁?”
叶君芸一笑,在家休养了些时日,刚回来时候的枯槁也淡了不少,“我与蓝煜自幼便是相识,这些日子我本不愿与旁人多见面,倒是难得他有心,总来找我聊聊。”
叶代依将药一饮而尽,“都聊些什么?”
叶君芸接了药碗倒没急着走,淡淡笑着道:“没聊过什么正事,大都是些年幼的旧事,我都不记得了,他反倒记得多。还有些诗词杂本类的闲聊,父亲且放心,君芸有分寸,蓝煜也不是唐突之人,孤竹的家事他从未提过半字,我也不会与他说起。”
年幼的旧事……叶代依忽然有点儿恍惚,年幼……旧事……他似乎与凤起也算是年幼相识,那几年,他循规蹈矩的生活仿佛总是被她打乱,他也没少因为她捣乱而挨父亲的打,日子过得颠三倒四乱七八糟,可反而就那几年发生过的事,他也是记得最清晰的。
而在那之后一晃二十多年,他除了打理孤竹,教导这三个子女,做过些什么事,反而一件都记不清了。
“倒也并非是防备于他。”叶代依缓缓摇了摇头,“蓝煜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心思虽比不上你两位兄弟那般灵秀,但好在也不存恶念。如今浔阳虽家道中落,但其家风尚正,门第不俗,你倘若有心……”
“父亲。”叶君芸赶忙打断了他,“父亲何以如此?我不过是刚被人休妻回家,难道与某个男子多说几句话,父亲便觉得我是有心了吗?”
叶代依叹息着摇了摇头,“为父怎能这般诋毁自己的女儿?只不过,你母亲去世得早,本家旁系之中,也并无能掌起家事的女眷,你还年轻,自己的事,你且多上几分心思。”
叶君芸显得有些落寞,摇了摇头道:“父亲误会了,我与蓝煜并无别样心思,父亲若觉得这般落人口实,我避嫌就是了。”
“君芸,不瞒你说,孤竹此次恐怕劫难在即,存亡不定,届时很可能不仅仅是口舌之争那么简单。我只期望你们都能安好,若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若能离开孤竹,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