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现如今在叶代依看来,说她凤起是个祸水都算客气了。先欲爬上他的床,辱了他的门风,败了他的德行,而后兜兜转转,又把他家园子里最茁壮拔萃的青竹给拱了。而且拱了还不说,又回头念念不忘想拱他这棵老竹子,偏偏他家青竹又傻呵呵的执迷不悟,自己沦陷了不说,还又要成全……啧啧啧,叶代依,你家这么乱,要是气不死,我真敬你是条汉子!
叶代依真是快被气死了,他转头看向凤起,嘴角染着血迹,一双鹰眸迸射着痛心疾首与憎恶,却偏偏没有了初见之时的绝情杀意。
凤起知道,身为一个坦荡君子,叶代依初见她之时确实有过尽快斩草除根的念头,可他绝不会对一个弱女子暗下黑手,而这一路上,她也多有维护孤竹的痕迹,他就更加无法痛下狠手干掉碍事的人,君子最终的下场都是把自己憋死气死的。
而就在这时,秦亦清又添了一把火,朗声道:“那如此看来,此事确实是叶宗主的家事了,我等也不便在此围观,那就静等孤竹喜事将近,叶宗主,告辞!”
一句喜事将近,如同又扎在叶代依心上一把刀。谁的喜事?他的还是叶重琅的?不管是谁,那都是孤竹难以面对的丑闻!
叶代依没说话,浔阳弟子见此,也忙着有多快撤多快,突然,蓝静怡又转身跑了回来,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扑通跪在了凤起面前,郑重的磕了个头,“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静怡自当铭记在心,若他日有机会报答姑娘,蓝静怡定不惜性命!”
凤起一愣,忽又笑了,这是谢她在秦可馨发疯时拽了她那一把,还是谢她把她扔到了那孤竹弟子怀里?
都行,她对傻姑娘一向留有善意。
“情有所钟,我也感同身受,举手之劳,姑娘高兴就好。”
冷寒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又重了几分,骚年,我求你憋说话!
可叶重琅要说话,谁也拦不住,只听他淡淡问道:“他人心中之情,你当真能感同身受?”
凤起:“……”这个茬她真心没法接,这明显就是骂她。
好在还有蓝静怡在场,她脸微红,站起身来道:“那姑娘保重,有缘再见。”
凤起也算下了个台阶,赶忙道:“你也保重,有缘再见。”
而这时候,东都弟子也收拾妥当,秦桡一脸得意的冷笑还向着叶代依单手示意连声恭喜,而后示意众人先行离开,就谁也没再挑衅多言。
可就当浔阳弟子也急于避开风起云涌的争端,叶代依却突然道了句,“泽云君且留步。”
一开口便是尊称,吓得蓝思敬赶忙转身拱手弯腰,“叶宗主言重了,敢问还有何赐教?”
叶代依突然一指凤起,“浔阳追魂术乃世间问魂奇术,问得魂魄出处从未有过错漏,如今叶某怀疑此女子乃孤魂野鬼夺舍重生,烦劳泽云君问魂以证叶某心中疑惑。”
凤起心中咯噔一声,浔阳……追魂术,躲得了叶重琅请人施展,可偏偏……叶代依为什么会怀疑她是夺舍重生的?
“这……”蓝思敬略有迟疑,却当即就应了,“叶宗主若有疑惑,那问问也是应该的。”
这都什么臭毛病啊?看谁不顺眼了,先追个魂问个出处,就像问人贵庚一样那么寻常?
凤起悄悄看了看叶重琅,只见他面无异色,似乎并没什么意见,那是当然的,叶重琅是最先怀疑她是夺舍重生的孤魂野鬼,恐怕叶代依的怀疑,也是他最想知道的。
蓝思敬带着温和笑意走上前,拱手道:“倩儿姑娘且放心,浔阳追魂术虽说是问人魂,但对身体不会有什么损伤,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片刻就好。”
凤起定定看着蓝思敬,如果她现在挟持蓝思敬,孤竹弟子应当不敢轻举妄动,她逃离的可能性有多大?
而就在这时,蓝思敬从腰间药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碟,又摸出根银针来递给凤起,却仿佛在不经意间,向她眨了眨眼,“姑娘,得罪一次,三滴血即可。”
这眨眼的示意是什么意思?她和蓝思敬……似乎没什么需要私下使眼色的交情。
凤起的眸光略深,若有所思接过蓝思敬手中的银针,刺破指尖挤出三滴血。
蓝思敬放下瓷碟,转而又从药囊中取出一把小剪子,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连根拔起也是疼的,在下替姑娘剪下十根发丝便是。”
叶代依静静看着蓝思敬的一举一动,那肃然紧绷的脸上,难免带了点儿希翼的紧张,而反观叶重琅,却显得分外云淡风轻,那目光静静落在凤起身上,似有若无的,连点儿探究的意图都没有。
似有同样的目的,但表现又不尽相同,她该说……叶重琅比叶代依有定力?
蓝思敬将每根发丝单独编成结,再抽出符纸来包好,又对凤起道:“倩儿姑娘,稍后会略有晕眩恍惚,但若叶宗主要问的不多,在下会即刻结束追魂术。”
凤起点了点头,所谓追魂,便是将人的魂魄略微提出身体,三尺神明在上,光天化日之下,魂魄……是不能撒谎的。但蓝思敬曾也说过,要看其魂力的强弱,她凤起的神魂……有没有可能抵御追魂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暴露了身份,她就挟持蓝思敬,反正魔将凤起重回世间的消息也瞒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