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起一笑,也不隐瞒,“家主罚我抄家训,这不,我抄回来了。”这是抄家的抄。
蓝静怡忍不住笑开了,赶忙替凤起接过来,没敢放在桌上,找了椅子后面稍显隐蔽的墙角放下,拿起面上第一本,“苏姑娘,胥山君交代我说,你不方便总与叶宗主见面,便让我每日替你将抄好的家训送去给叶宗主,那这一本……我先送去?”
“别闹了,我又不是神,这么一会儿就抄了一本?”凤起笑着接过来,先拆了书脊的缝线,将书页一张张散开,把有缝印的一侧裁去,递给了蓝静怡两张,“那就麻烦你了,其实我也不想天天往家主哪儿跑。”
“苏姑娘不必客气,我这就去。”说完,蓝静怡匆匆的就往外走。
“对了,有机会帮我传话给思敬,我有天大的好事,有兴趣的话让他来找我,没兴趣的话我去找他。”
蓝静怡刚跨过门槛便一个踉跄,笑着转身道:“明白了,我一定转告二公子。”
…………
然而,当两张抄好的家训兜兜转转递到叶代依手上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了。
两张素白的纸,上面蝇头小楷清秀异常,秀气中还透着小女儿家的细腻,小心翼翼的专注与认真,字虽不算写得上品,但显然态度端正,颇为恭敬。
叶代依看了许久,才将两张纸递给旁边的叶风瑾,“你看如何?”
叶风瑾恭敬接过来,也仔细看了再三,才开口道:“墨迹尚新,应就是今日刚抄的,且是女子的字迹无疑。孤竹门下尚有四十三名本家女弟子,她们的字迹,风瑾都能辨识得出,此并非出自孤竹女弟子之手,恐怕便是那位苏姑娘的字迹无疑了。”
“你也这么以为……”叶代依深深叹息了一声,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懈,他又从叶风瑾手中接过那两张纸,仿佛硬要从上面看出什么端倪来,忽然略一紧眉,“风瑾,苏雅倩曾也是我孤竹弟子,她曾经字迹,可有留存?”
“并无留存,当初父亲交代,只当此人从未入过我孤竹,一应课业痕迹便已销毁了。且她只是门生,在门下时日不长,风瑾也未留心过她的字迹。”叶风瑾为自己的疏漏颇感惭愧,可停了半晌又道:“父亲,如此看来,便真是我们多心了,我今日与那位苏姑娘相谈,此女子确实聪颖异人,重琅有所倾慕也不无道理。我今日试探问过扶风之事,她明显并不知情,只是一心系于重琅身上,难免多了几分浮躁罢了。”
“若当真是她,又怎会说实话……”叶代依怔怔说着,眸光也略有恍惚,“我与她早已是敌非友,如果真的是她……”
叶风瑾又道:“父亲,打碎的药碗我已请家中医者辨识过了,其中并无参杂其他。”
“她会回来杀我么?”叶代依的声音低不可闻,似是并未在问叶风瑾。
叶风瑾轻轻摇了摇头,暗暗叹息一声,他不明白父亲如此执着想要证实一个早已故去的人重回世间是为了什么,在他看来,完全没有痕迹可循,仅凭猜测,父亲恐怕是病缠已久,神智也有些恍惚了。
兰陵污蔑孤竹与魔道有染也曾说,父亲与魔将凤起当年私交甚深,可这么多年,孤竹除了戒守鸠魔山,从未再听父亲提起过此人。但他总觉得,兰陵此次所作所为,若说叶君芸被休,父亲痛心疾首,愤慨不已,可重提当年父亲与魔将凤起的私交,才是让父亲连日来总是神智恍惚的根源。
“父亲早些安歇吧,莫再如此思虑……”
可话没说完,叶代依反而站起身来了,“不了,我出去走走。”
叶风瑾心知无法劝阻,赶忙拿了斗篷为叶代依披上,“父亲想去何处?我陪着父亲便是。”
“不必了,你且回去休息吧。”叶代依说着,两人毕竟要一起出门,“如今孤竹看似无恙,但其实已在风雨飘摇之中,前两日我收到东都秦昱传令,说当今天下妖孽横行,各世家弟子却仍旧散漫,如今又逢魔将重出,若再如此下去,人间必要迎来浩劫。东都身负仙盟之首使命如天,特分派本家嫡系弟子赴各世家督促操练,恐怕此刻已日夜兼程,就快到了。”
若说多事之秋,东都倾轧的又何止孤竹一家?东都现如今对待孤竹已是传令而非传信,说是督促操练,其居心,叶风瑾也不是不明白,他唯一担心的是……“可东都传令必须参与操练的弟子名单中,亦有重琅在内,父亲……”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东都还不至于在我孤竹痛下杀手。”叶代依缓缓说着,微微仰头看向天边一轮弯月,“他今日答应过我,不会因一己私事连累孤竹,我且看他能否受得此次,毕竟若当真是她……重琅日后艰难,又何止如此?”
纵然多有隐晦,叶风瑾又怎可能听不懂?
“父亲仍旧执意觉得,她……就是魔将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