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壮汉紧跟着上前,从钱袋里掏出两美分,将菠萝钱结了。
迎面又推来个卤水档。淮真这次毫不客气的要了一包鸭脚,一袋鸡翅;抬头望见一间“广州糖水”,脚步不停,径直走了进去要了一碗马蹄汤,留那壮汉马不停蹄在后头结账。
淮真坐在陈设古旧的小小糖水店铺中,摸了摸衣袋里头那三美分,掏出鸡翅慢悠悠啃起来。
反正死过一回,不论争取到什么,都是白捡来的。
遣返,或者别的……还有什么会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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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从戏院回到华盛顿广场的公寓里时,看见西泽正盘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公寓窗帘全都拉上,电视频道来回切换,显示屏跳动着的光,使那张愁眉不展的脸显得更加阴郁。
他确实过得不太开心。自从去年从哈德逊河畔毕业,阿瑟老爷子断绝了他一切可以前往陆军部队的途径。老爷子年纪大了,唯一心愿便是希望这最宠爱的孙子能回家经商。爷孙两僵持半年,恰逢北加州联邦地方法院主张修改《克博法案》,联邦政府决定请安德烈前往驻香港领事馆。共和党保守派同时遣了一支调查组和安德烈一同去香港与南中国港口,其中便包括西泽。出行前,阿瑟便对西泽许诺:如果这一次联邦警察找源源不断向加州涌来的华人非法移民的源头,用充分的证据驳回主张《克博法案》修改的请求,他便答应他所有请求。
从前在圣玛利亚号上发现的所有证据,今早在海关全数宣告破灭。从香港港官递来的资料显示,那十二个孩子,竟然确实是那一位母亲所生。那九岁女孩的父亲,也确实是是在她出生前七个月死掉了,而且那名中国母亲也已发誓,要将整个调查组告上法庭……这一切就好像有人放出烟|雾|弹。这艘船上有偷渡者这件事确切无疑,但从海关到州警署,都好像对此视而不见。
西泽刚燃起的希望再次破灭。
可当安德烈洗了个澡,将那从中国城戏院带出来的、混杂了难以言喻脂粉味的烟味洗净,换好衣服出来时,一抬眼,便看见立在窗边满面笑容的西泽。
“什么使你这么开心?“
西泽回头,恰好露出他那笑出洁白尖亮犬齿的半张侧脸,“你这澡洗的可够久。”
“我好像听你在讲德语,”安德烈偏过头想了想,“似乎起码有十年以上……没听过你们在外讲德语了吧。”
“确实很久没讲,突然听起来还蛮新鲜是不是。安德烈,你今晚有时间吗?”
“已经答应好带凯瑟琳去诺伊谷。有急事的话,我打电话告诉她叫霍华德陪她与黛西同去。你是要搬家?找到住的地方了?”
“在伦巴德大街,东西一早已经寄过去了。”
“伦巴德大街不错。”安德烈回头,见他正将散开的衬衫纽扣一粒粒系上,问他,“你要出门?”
“对。”西泽系好领带,走过来问,“安德烈,你这里有现钞吗?”
“保险柜钥匙在大衣里。你看看够不够?”
“嗯。”
安德烈盯住他,“你要去哪里?”
“一个似乎不能开支票的地方。”西泽将一沓钞票塞进一只背包中,开门出去。
安德烈笑着冲公寓外头喊道,“今晚还回来吗?”
没再回应。
跑的可真够快的。
电梯门打开,西泽正了正领带,大步迈出。
公寓楼推着婴儿车的住户咋一眼瞥见这笑容明媚的陌生年轻帅哥,倍感讶异的同时,都被他感染的心情颇好。
旅途劳顿,移民局受挫……所有阴霾统统一扫而空。
安德烈说的没错。
他确实感到非常开心。
西泽放下淮真,走到意大利餐厅门外去询问着什么。
淮真离他远远的,缩在一个太阳伞后头静静等着。
眼见侍者引着那高大背影进了店门,一阵寒风刮来,淮真一身单薄绸衣伫立在风里,直打哆嗦。
两分钟后,他又走了出来,往来路一寻,一眼望见她,快步过来:“等什么?”
淮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绣花鞋,又看看他的黑靴,说:“以这种组合出现?”
西泽拾起红色裙裾:“以这身衣服站在街上,是打算上明天旧金山报纸头条?”
风嗖嗖刮过来,着了单裤的腿吹的生疼。
她一把夺过来,“不想。”
“……那就进来,先吃点东西。”语气依旧不大好,说罢立马大步走回餐厅,背对她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