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两进的结构,前面住着十来户人家,穿过过道,后面是个大小格局一样的院子,也住了十来家。
何淑敏的家就在后面院子东头的一间屋子。
“哎呦!二丫下班啦?快进屋,进屋进屋……”何淑敏妈看见闺女回来,高兴的张罗,脸上满是慈爱。
“二妹回来啦?今天累不累?赶紧坐下,就等你吃饭啦!”何淑敏嫂子忙拿筷子拿碗,殷勤伺候小姑子。
“二丫,姑姑好阵子没见你,心里怪想的,你瞧瞧,这是姑姑给你拿的花布,看看多鲜亮!刚好做一身新衣服!”何淑敏姑姑疼爱的看着侄女。
何淑敏应着,扫了眼姑姑手上拿着的大红底条纹布,心里喜欢,面上仍矜持道:“谢谢姑姑。”说完又转身把手里的布包交给她妈。
“妈,这是姑父给的鸡蛋,他说今天中午就不过来了,让给我爸炒个下酒菜。”
何淑敏妈连忙接过,打开布包见里面是六个白皮大鸡蛋,高兴的合不拢嘴。
她爸何坤齐也感到老怀欣慰,以前这个妹夫仗着在省城的亲戚,很是不把他这个娘家大舅哥看在眼里,平时那个态度要多傲气就多傲气。
不过话说回来,终究还是亲戚,要不是托他的门路给二闺女安排到县委食堂工作,她哪能认识那么些大干部?自家儿子接班的事能这么轻易就解决?
“二姐,等曾团长过来你带我去见见,上次的事还没谢他呢!到时候我在国营饭店炒俩菜,我们哥俩好好喝一杯,再和他商量商量怎么惩治厂长家的龟儿子!”何爱军头上还缠着纱布,老气横秋说道。
他刚刚十六岁,这周已经是印刷厂的正式工人。
厂长儿子赔偿了他二十块钱医药费,拿着钱买了双不要券的猪皮鞋,换上新工作服,头发梳的溜光。兜里装着一包牡丹香烟,看见工友就发一根,到处是一片称赞声,一扫往日窝囊受气的熊样!
何淑敏看大弟弟语气轻浮,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可别再闹事了,徐大哥和赵科长都嘱咐过,千万不能再招惹人家,冤家宜解不宜结。”
何坤齐瞪眼呵斥二儿子:“你姐说的对!你以后要在印刷厂呆一辈子,没事老得罪人干啥?没听人家干部都说了嘛?冤家宜解不宜结!”
“二小子!你再敢打架我可不轻饶你!”何淑敏姑姑也恐吓。
何爱军瞪眼梗着脖子道:“怕啥?敢不服就让省长把他爹的厂长撤掉!”
“啪”何坤齐举筷子就照儿子头上敲了下:“没轻没重的东西!心里有数就行,这话是能说出口的吗?以后在厂子里可不能当人面这么说!”
何爱军捂着头撇撇嘴,到底没再说话。
“来来来,二妹,快坐过来吃饭!”何淑敏嫂子端过来笼屉,招呼小姑子吃饭,一家人都围坐过来。
何家的屋子是青砖大房,进深挺长,按说也不小,只是一家子八口都挤在里面,显得格外局促。
三合板打了个隔断,里间住着何淑敏哥嫂,她哥哥在木器厂上班,嫂子在造纸厂,两人单位都没分上宿舍,结婚后就挤在家里住。
外间放着一张大床,她爸妈带着两个小儿子睡,旁边一张小床是何淑敏姐俩的。
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圆桌支在屋门口一点空地上,一半坐椅子,一半人就得挤在床上坐着。
今天中午何淑敏大哥在厂子吃饭没回来,妹子和小弟弟也带了干粮在学校吃,家里吃饭的除了爸妈嫂子和来做客的姑姑,就他们姐弟俩,还是挤得满满当当。
何淑敏看了眼笼屉,眉头又皱了下。
何妈把布兜里的鸡蛋放橱柜里锁好,只拿出两个炒好端上来,还绊了一大盆萝卜丝咸菜,煮了一大锅菜粥。
笼屉里蒸的是两样干粮,四个玉米面馒头,剩下十来个都是黑乎乎的菜团子。
何妈拿起一个馒头递给孩子爸,又那拿了一个给孩子姑姑,还剩下两个,一个递给何爱军,犹豫了下,最后一个给了何淑敏,自己拿起一个黑面菜团子。
何淑敏嫂嫂盛完粥,回到桌上看了眼何淑敏手里的馒头,轻撇了下嘴角,不情不愿的拿了个黑面菜团子吃起来。
何淑敏拿起筷子,闷声不吭的吃饭。
何姑姑一边劝哥嫂吃鸡蛋,一边跟何淑敏聊家常。
“二丫,我听你姑父说,你跟公安局的徐同志处的挺好?我跟你说,徐同志可是好人!你姑父没少跟我提,说他人缘好,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从来就没发过脾气……对人也热心,县委大院属他最老实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