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阳光下,就连早晨的风也变得温暖。它们拂过碎石子铺成的小路,将民居顶上的炊烟扭成倾斜的角度,最后消散在稀疏的小麦地里,让收割过后的秸秆微微摇晃。
这里是洛里斯泰德,小麦与羊绒之地,洛里斯泰德。
从乡下赶着羊群上来的牧民操着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地跟关卡的收税官讨价还价,为了一头羊的税收到底是一又六分之一个赛普丁还是一又五分之一而吵得不可开交。丝毫没有注意到排在他们后面的旅客已经被这两个堵路的家伙给搞得心烦意乱。
某人甚至已经准备好了钉锤——他们如果继续再挡着道肯定会有人的脑袋上会挨上一下子。
当然,有理智的人会控制自己的手脚,让这一起再平常不过的口角不至于变成一场悲惨的冲突流血事件。倘若一切正常,那么最多再过五分钟争吵的两方就会有一边做出退步。让收税口的道路得以畅通。
毕竟,在领主发布的法令上,一头成年山羊的应收税金是五分之四个赛普丁。而多出来的那一部分则是税务官自行加上去的添头。
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不过这一切都得建立在这附近没有一个脑袋正在抽风的幻术师想往人堆里面扔一个狂暴术的前提上。
……
鹦正在考虑自己究竟是应该朝那边施放一个狂暴术还是一个骇恐术。这两种法术都深受她喜爱,并且能够起到的效果也是相似的,让她一时间难以取舍。
她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做。就那么放着就好。
以免节外生枝。
毕竟,属于她的目标,属于兄弟会的目标,最多再过一刻钟就会从地平线的另外一边出现。而在这紧要关头却是出一点差错都是不被允许的。
她甚至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即使她的技艺超群,能够像是海洋中的一滴水一般隐匿在人群或者阴影之中,可又有谁能够保证她能够避得开‘那个人’的感知呢?‘那个人’毕竟是超越了极限的强者,即使有着种种弱点存在,但强者就是强者,不可与弱者相提并论。
但鹦实在是忍不住,某种极其深刻的情感迫使她即使违背命令也要来到小镇门口来,只为了在那人死之前看她一眼。
爱丽丝。
她几乎是看着这个小姑娘是如何从一个和她相近的位格上一步登天,儿戏一般地掇取那凡人之上的力量的。
无论手中挥舞着的是弓还是剑,是斧还是杖。它们都有一个能够被触及到的。像是一剑把苍蝇劈成十五等分,又或者用灼热之触在花瓶上蚀刻出一副精美的山水画,这些都属于凡人的技艺所能够达到的极限。
虽然很难,但只要有一定的资质,再用热情和努力浇灌,鲜血和经验洗磨,总归有一天能够触及到这个门槛。然而这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再往上的领域并非凭借纯粹的凡人力量就能够碰的到。
或许在历史上有着那么一两个例外,但也仅仅就那么一两个而已。
在这条界限之前,是天才横溢。而在它之后,则是【强】!
从古至今,一个时代中能够越过这条线的人也就只有那么几个。或者说根本就是这些人引导了时代的潮流。而爱丽丝,一个在龙灾之前甚至不能够自如行走的小女孩却不费吹灰之力地获得了这股力量!
这该是有多么的让人羡慕。
有多么的让人嫉妒。
有多么的让人……深恶痛绝?
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在龙灾之时取代她的位置,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她受尽百般凌辱后绝望而死。
鹦垂下眼帘,竭尽全力地将某种炽烈的情感抑制在躯壳之内。她很明显地能够被归类于上述两种人中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