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凡心几乎停止了呼喘,他一点点缺氧,眼不眨,瞳孔慢慢失焦。顾拙言喑哑的嗓音传入他的耳朵,很分明:“我没想找他的替身,真没想,就是觉得学画画的人那么多,不止他一个,我还能找到更适合我的。”
有的人太深刻,早已入木三分。
“所以我没想找人代替他。”顾拙言说,“我想忘了他。”
庄凡心陡然昂起头颅,后脑抵着靠背维持住姿态。气氛冷清而诡异,温麟看顾拙言一眼,冒着风险问最后一个问题:“既然很难忘,那他是不是特别好啊?”
顾拙言回答:“哪都好,可能只是没那么喜欢我。”
庄凡心无意识地说:“你怎么确定?”
他安静太久,猛一出声令温麟扭脸看他,顿时清醒,从后视镜中寻到顾拙言的双眸,轻轻对上,缓缓开口:“也许比起你的喜欢……他确实差很多。”
索菲酒店的招牌置于前方,这一段车程漫长得无法想象,温麟摸摸鼻子,他把话题聊到这地步,可真够牛逼的。
为转移话题,温麟转向庄凡心:“总监,之前每晚接你下班的人这两天没来,我明天帮你订车吗?”
庄凡心说:“不用,明天会接的。”
啪,顾拙言敲了下喇叭,催前面的大奔快点闪开。
“噢噢。”温麟道,“那是你朋友吗?”
庄凡心答:“房屋中介的经纪,我在找房子。”
大奔开走了,顾拙言却把着方向盘迟钝了两秒,开过去,在酒店门外靠边停下。
“谢谢你们送我。”庄凡心说完,立即动身下车,快得像逃。
他一路昂着头朝前走,精巧的下巴尖都透着矜持,越过车前,身后引擎响起,顾拙言开着车消失在街上。他终于撑不住般垂下脑袋,像一具骨架残骸罩着粉皮一张,看似人模人样,北风吹来就摇摇欲坠地散了,败了。
回首望向长街尽头,眼中憾然深深,蒙了层温热的水雾。
顾拙言这一晚跟个快车司机没什么区别,油都快跑没了。他瞄一眼副驾上的温麟,那家伙比检控官还会问,问得别人心塞难受,自己这会儿却靠着车门睡大觉了。
一个钟头后,顾拙言刹停在某住宅区门口,把温麟拍醒:“生车不让进,自己回去吧。”
温麟迷迷糊糊睁开眼:“到了啊……这么快。”
他抱着电脑包和外套下车,一接触冷空气便清醒些,看着顾拙言。“虽然今晚……”他支吾着咽下一些话,“但是认识你挺高兴的。”
顾拙言直接撂下结语:“早点睡吧。”
“拜拜。”温麟抓着车门,“那个……你和初恋为什么分手啊?”
顾拙言说:“我太帅了,晃他的眼。”
回程去加油站一趟,顾拙言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车库一眼望去就他的位置还空着。熄火拔钥匙,他微微侧身,发现副驾底下掉着两张纸,捡起一看,是温麟展示过的庄凡心的设计。
左上角一串英文奖项、设计概念,还有作品名称,翻译过来是“七号岩芯”。
顾拙言将这两张纸折好,装进大衣口袋,甩上车门的同时掏出手机。他做一回万恶的资本家,深更半夜给秘书打电话,还破天荒的亲昵道:“小强,先别睡了。”
床头放着一瓶安眠药,庄凡心辗转得后背起火,只得吞下两片,他沉沉地寐至旭日东升,闹铃失效,睁眼时早已错过上班时间。
有一条未读,顾拙言早上六点钟发的。
庄凡心心如鼓擂,顾拙言为什么主动发消息给他?是不是和温麟发展得不错,要确定关系,发来告知要删除他的联系方式?
报应果然来了……
庄凡心挣扎着点开,却是一份表格文件。
他下载一看,里面有七八套精选户型的资料,筛选过,详情和利弊全部罗列清楚,还有一位经纪的电话。
而表格被顾拙言重新命名过,骄矜地写着——不用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