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
宁无愠唤了她一句,声音有些低哑。
方诺敛了敛眉,冲他弯了弯唇角,跨过门槛进了屋里。
“臣妇参见公主殿下。”行礼之后,方诺起身,上首的临安公主浓妆艳抹盛气逼人。
“宁夫人方才在隔壁,可有人慢待?”
“怎么会,”方诺笑:“公主这里的茶水和点心都极好。”
宁无愠转身,瞧着方诺跟临安公主讲话。
“家父有疾,惊动公主是方家的罪过。”
临安看向大着肚子的方诺,又扫了宁无愠一眼,嗤笑一声:“本宫方才说的,你都听见了?”
“臣妇听到了,为人子女,父母有疾该遍访名医,为人臣子,便要忠于君王献于社稷,今日若是有人到我门前,求千金为父治病宁无愠不愿,我自当场与他合离,可现下无愠自有他的考量,今日他这般应了公主,臣妇倒担忧他日后再因为何事便应了夷人。”说罢向临安行礼,转身往外走去。
宁无愠站在外面,想伸手牵过方诺,动了动手指还是放了下来。
“送宁大人夫妻回去。”临安看着这二人,出声吩咐。
有马车相送方诺自然不会拒绝,二人直至到小院去,互相也没说一句话。
方诺说累,直接回了卧房休息,宁无愠扶她进去之后也未作停留,许是老天爷实在看不下去他们之间真真假假伉俪情深的样子,她跟宁无愠之间每一次即将到达一个微妙的平衡,便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来将他们精心维持的平衡打破。
可这一次破得太彻底了些,她跟宁无愠互相装傻了这么久,却被临安公主一番话摆到了台面上来。
到了晚上宁无愠才回来,身上还带了些酒气,见卧房已经熄了灯,盯着门帘瞧了一会儿,转身去清洗了一番,才进了卧房。
方诺哪里睡得着,宁无愠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她便闻到了一阵酒气,皱了皱鼻子:“怎么吃酒了?”
宁无愠有些惊讶:“还没睡?”
“没有。”
“你若觉得不舒服,我便去书房睡。”
“倒不至于,跟谁一起吃酒?”方诺知晓宁无愠不是喜欢独酌的人,难不成当真借酒浇愁去了?
半晌没听到回话,方诺嘟嘟囔囔地说了句:“不讲算了。”
“一个人吃了几杯。”
“借酒浇愁?可犯不上。”方诺笑:“因旁人的话跟你闹别扭多没意思。”
“诺诺,我。。。”宁无愠一时哑然,想解释却说不出什么,临安公主的话七分真还有三分他自己都不笃定。
“她今日说的话,你我心中都清楚,”方诺伸手放在小腹上:“不过你对我一直都很好,希望日后不会有什么事来考验夫君。”
屋内没有烛火,宁无愠却觉得看到了方诺垂眸浅笑的样子。
方诺见他不语,笑了出来:“在我心里,第一是方家,日后还要加上孩子,所以若真是要求你心中将我放在第一位也不合适。”说罢还低语了一句:“我可确实是个商户女。”
方诺这般坦诚,宁无愠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低低地应了一声:“睡吧。”他在酒肆想了半日,临安虽大言不惭,但到底有没有人能治方致的病,其实未知,公羊殁都已经下了定论的病症,他不可能因为临安一句话便真的将前途搭进去。瞧了瞧床上已经闭上眼睛的方诺,宁无愠又在心里将这件事情梳理了一遍,他没有错处。
果然第二日圣旨便到了,宁无愠迁任安平县县令。
安平县离郴州不算太远,只是更靠南一些,多流寇匪首,对宁无愠而言不是什么好去处,但对方诺来说,离方家不远就很不错。
走之前李晏和周处古都来送行,他们三人再坐在一起吃酒,倒是不如先前在昭和书院肆意,酒过三巡,李晏多吃了几杯,站起身敬宁无愠:“如秋送夏,终得重逢。”然后又瞧了一眼在窗下坐着的方诺,大笑起来,唱起了江南一带送别时候的离歌。
最后李晏牵马离开的时候,方诺跟宁无愠一道送他到巷子外面,他倒是跟在书院时候一个模样,喜穿广袖的长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