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容浔淡声道,将早就准备好的温热苏打水递过去,“这个可以调理一下肠胃。”
樊雅愣愣接过那杯温热的苏打水,容浔话也不说,直接脱了外套扔在一边的柜子,径直捋高袖子,见她还杵在门口,挑了挑眉,“你先出去,小心看着又反胃。”
樊雅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准备动手清理被她仓促之下弄的一团糟的卫生间,脸上不由一红,“你放在这里,待会杨姐会来收拾的。”
容浔已经找到了抹布,蹲下身大刀阔斧的打扫清理起来,淡声道,“抱歉,我不习惯佣人服侍。”
樊雅突然想起容浔私生子的身份,从小就是被他妈妈在国外抚养长大,那些年的岁月可能也是不足为人道的辛苦。她抿了抿唇,歉然的道,“对不起。”
容浔头也不抬,淡声道,“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从来不认为这是件值得别人同情的事情。”
宁静的早晨,身形高大充满精英气质的男人手上不合时宜的抓着一块抹布,面无表情的清理着那些平常人避之不及的秽物,一举一动,竟然让人转不开眼。
他对她那样唯恐避之不及都能做成这样,那些真正被他爱着的人,一定会更加幸福吧。
樊雅怔怔看着,恍惚想起那个同样安静的清晨,高大俊朗的男人半蹲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替江阿姨洗着头发,一盆又一盆换着水,动作轻柔细致,丝毫不觉的厌烦,冰山一样的面庞上勾着浅浅淡淡的笑意,黑眸里全是让人沉溺的温柔。
然后就在那一瞬间,她不可自拔想成为他温柔眼眸里注视的那个人,然后,不可自拔的爱上,不受控制的距离原来的初衷越来越远,直至遗忘,直至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她不由自主的轻轻抚上小腹,轻轻的道,“我没有同情你,我……我其实有些羡慕。妈咪工作很忙的,工作,应酬,忙忙碌碌从早到晚,我最长的甚至有一个月都没见过妈咪,家里除了哥哥就是佣人,后来哥哥大了些,也被妈咪带去公司实习,家里就真的只剩下我了,连吃饭都是佣人陪着我。”
简单的言语,没有任何怨怼与埋怨,只有淡淡的遗憾与无奈。
容浔动作微微顿住,抬起头,正好看见樊雅抚摸小腹的动作,漆黑长眸里眸光微微一动,连自己不曾感知的柔软。
脑海中不由自主勾勒出一副情景,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孤单单的坐在餐桌边,身边围绕着许许多多的的人,却独独缺少那些个能够与她坐下说些趣事的人。他童年虽然困难,但因为妈妈工作的慈善院就在他们住的附近,童年并不缺少陪伴,相比较樊雅而言,他并不孤单。
金尊玉贵的公主,其实也不过只是个被荣华富贵囚禁的小孩……
樊雅没在意,语气寥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什么都不缺,只缺少那个得教导我怎么打扫卫生,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该做的人,后来樊心来了,我才发现其实还不如一个人……”
容浔眼底柔软陡然一收,面色冷沉。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樊雅蓦然顿住,“抱歉,我今天的话太多了。
“你不把她当成姐姐,很正常。”容浔沉声接口,神色淡淡,“的不过她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什么都念着你的好。”
樊雅没想到容浔会主动跟她提起樊雅且没有动怒,脱口而出,“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的!”话音未落,她先笑了起来,自嘲道,苍白脸上全是掩不住的失落,“算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折手段抢自己姐姐男人的坏女人,我说什么都是假话,我说再多有什么用。”
容浔微微皱眉,没说话,突然觉得樊雅的笑容无比刺眼。
樊雅振奋了下精神,苍白着脸站直了身体,竟然十分优雅,恍若骄傲的女王,“好吧,言归正传,你过来找我有事么?”
看着那双黑白分明却又异常明亮的眸子,容浔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之前所有的腹稿都成了一场空,望向自己都在柜子上的公文包,沉默一瞬。
樊雅左等右等等不到容浔的回答,一面诧异容浔难得的沉默,一面轻轻笑了笑,“不过你今天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她走进书房,从抽屉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看着文件上自己早就签好的签名和盖章,又轻轻笑了笑。
拖了这么久,原来是注定要走到这一天的。
抓着一式两份的文件走出房间,第一眼她看见的是负手背对着她站着的男人,第二眼,看见的是桌上平摊着的两份文件,远远的,竟然有些不真实的错觉。
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她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到桌边,看清桌上的文件,心脏突然一阵痉挛,按压着桌面的手微微用力,指尖发白,“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早知道我就不去拿了。”
看也不看文件上的内容,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在属于她的那块小小的地方,签字,盖章,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