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出了府衙,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拐进一处小巷,远远的闻到巷子里飘出阵阵香味。这是抒怡以前在江南时最爱来的地方,巷子里有家小店专卖老鸭汤,味道特别好,传闻是家百年老店。
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见到来人,手中活不停,一边热情的打招呼。尽管夜已深,客人却不少,抒怡祖孙俩挑了个僻静处坐下等着。
直到喝完汤,外祖父也没问一句案子的事,老人家只是纯粹的带外孙女出来吃饭的。饭后,抒怡扶着老人家,坐上小夕安排的马车,回王家。
第二天到府衙,在崔大人的惴惴不安中,抒怡让小夕亲自带人审问刘昊阳,崔大人可以陪同。该说的都说清楚,她是不想再见那个人一眼了。
“郡主,属下并不清楚您是如何确定凶手身份的?”抒怡刚一说完,隐在暗处的小夕就现身,把崔大人吓了一跳。
抒怡这才想起来,之前自己发现的蛛丝马迹,还没跟他们透露过,“忘了这茬。猜到凶手可能是刘昊阳,是在那封信之后,我仔细比对了那几个死字和那封信的字迹,是出自同一个人。之后回到王家,无意在我房中的书中看到了差不多哦的笔记,我猛然想起来,刘昊阳最为得意的就是自己能变换好几种笔记写字。于是,几乎翻阅了他留下的所有的字迹,进行比对后,确定,那几个字正是出自刘昊阳之手。这是第一个证据。后来在刘府厨房,找到的新的调料,东西齐全,唯独没有胡椒,刘昊阳是不吃胡椒的。这个并不是直接证据,但让我怀疑他的确是回来了。第三个证据是昨天搜查庄子,发现的毒药,这个你们清楚,不必我多说。”
从死者和案发现场暂且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抒怡抓到凶手凭的就是这两点,在庄子里时,那两个人也并没有否认。抒怡嘱咐,“审问的时候,直接从案件细节着手。”
抒怡至今不知道第一起案子他们是如何下手的,那毒药是要入口才能中毒,并且毒性的潜藏期不超过半个时辰,那个时间点,并非用饭时间,凶手是如何让这么多人同时中毒的?
两人躬身退下后,抒怡带着小杉小柳一一去拜访那些受害者的家属。昨晚躺在床上几乎想了一夜,不管是按照律法,还是朝廷,都不可能给她定罪,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顿好这些家属,让他们衣食无忧。
从抒怡让小杉整理被害者资料的时候,小杉就已经猜到抒怡要做什么,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将那些人家家里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此时,如数家珍。
好在那些人家基本都是住在城里,三人从早晨到晚上,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将所有人家拜访完,每家留了五百两银子。这是她个人的心意,虽然不多,但对于普通之家来说,也够花费一辈子了。
做完了这些,抒怡径直回了王家,凶手抓到,她的任务其实基本已经完成,审理和判决自有江南府衙的人做。况且,基于这个案子的动机,她还需要避嫌。所以,她也是在有意避让。
在王家,抒怡完全是在自己家中一样,舅舅舅母们也不拘束她,只在她正是拜见他们时,全家人一起用了顿饭,之后依然各忙各的。不管她回府与否,饭菜都是会准备的。
此时天已经黑了,抒怡刚进院子,看到里面灯火通明,正奇怪呢,里面的人已经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回来了。”
熟悉的面容,明明是平淡的语气,抒怡却瞬间有泪奔的感觉,使劲吸了吸鼻子,扑向他张开的手臂,将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你何时到的?”
昨天晚上才写的信,今天人就到了,只能说明这人根本就在江南附近。
“也刚到一会儿,拜访了外祖父,他让我先回院子等你。”林煜庭伸手捏了捏抒怡的鼻子,又抚向她脸颊,“很辛苦吧?都瘦了。”
抒怡环住他腰身,仰起脸看他,“舅母也这么说,肯定是赶路的时候瘦的。查案倒还好,凶手已经抓到。”
“接下来的交给我,让舅母给你好好补补。”一边说,一边拉起她的手,两人一起进屋,谁都没有提案子的具体情况,既然凶手已经归案,其他的都不紧要。
抒怡这才想起来问,“皇上不是说你不在江南吗?为什么来这么快?”皇上总不至于骗她吧?
“本来是不在的,办完了事转道过来的,二哥回京禀报去了。”听闻江南出了大案,刑部无人坐镇,抒怡自己带着人援助江南,他们两个不放心,只得加紧速度,提前解决手上的事,林煜庭立刻马不停蹄过来江南。今天一早收到书信,得知她已经抓到凶手,这才放下心来。
坐下了依然靠在林煜庭怀里的抒怡身体刚放松下来,就被吸入鼻子的气味惊得变了脸色,坐起来的同时,开始扒某人的衣服,“你受伤了?伤在何处?给我看看?”药的味道非常熟悉,是二哥独门配制的。
林煜庭苦笑,没想到这丫头鼻子这么灵,“后背不小心被砍了一刀,并不严重。二哥亲自处理的,你放心,已经无碍。”
“给我看看,那要是专门用于重伤的,我虽然不懂医术,但二哥的药还是记得非常清楚的!”抒怡却不打算被他敷衍住,药味之下,她明明都闻到血腥味了,说明伤口尚未愈合,还说不严重!
林玉婷无奈,知道她性子,只得轻轻退了衣服,让她检查。只见后背靠近肩胛骨处有一大约半尺长的刀伤,敷着纱布,看不清深浅。
“这么长的伤口,怎么不用绷带?”就用纱布敷了,粘在身上,如何牢固,衣服摩擦间,肯定都会掉下来。
林煜庭摸了摸鼻子,没敢说原因,是因为怕她看到他身上的绷带后知道他身上的伤,才在刚才等候的时候,让人将绷带撤了,没想到,她还是发现了。
他不说,但抒怡还是想到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扬声唤小柳拿药箱进来,让人躺下,亲自掀开纱布看了伤口情况后,绑上绷带。“不就是受伤了吗?又不丢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尽管知道他是好意,抒怡还是有些生气,谁让他企图瞒着她的!
“是为夫不好!”林煜庭穿上衣服,坐起来,嬉皮笑脸凑过来哄人,“夫人看在为夫有伤在身的份上,原谅为夫这次,为夫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抒怡任由他将整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想到他的另一个职务,不免担忧,“林煜庭,咱们成亲一年,你看你都受了几次伤了?皇上不是心疼你吗?怎么会给你这么危险的职位?”明明可以跟那些世家公子一样安安稳稳当官的,偏偏他还要刀口舔血。有时候她甚至怀疑,皇上其实并没有那么心疼他,看重他,完全是因为他为皇上出生入死。
其实他们夏府何尝不是这样,夏府享受享受着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完完全全是一代代夏姓儿郎用鲜血铺就的,夏府子孙众多,嫡支子孙从一出生就决定了一辈子的路,几乎都是从十四岁开始,与长辈一起,镇守边关。到了他们这一代,即便有九个年龄相仿的儿孙,每个人还是一样都逃不脱命运。
“我是自愿接受皇家暗卫统领的,这是离皇上最近的,也最能保证想要保护的人的。”从十岁开始,自从知道还有这么一个职位存在,他就下定决心握住这个职位,因为它拥有强大的情报网,通过它,他可以快速了解朝中所有的风吹草动,会第一时间知道谁是对手,谁是忠臣,谁是奸臣。当年,他林府的不幸,还不是因为太子手上情报网络不健全,消息闭塞。
直到十六岁,皇上将它交到自己手上。这些年,他帮助皇上铲除逆贼,为姑母铲除障碍,事实证明,谁掌握了情报,谁就能取胜。
“没事,这次是意外。”林煜庭最喜欢做的动作就是将脑袋放在抒怡的肩膀上,这会儿也是一样。
他跟二哥一起行动,又制定了严密的计划,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但是接到抒怡到江南查案的消息,两人都着急了,重新改变计划,在强攻的时候,对方人数太多,他不小心被砍了一刀。
“你自己小心就是。”抒怡也只是嘴上抱怨几句,也知道他也是一样身不由己,有不可推开的责任,“对了,二哥可有受伤?”哥哥们身手都好,但林煜庭既然能受伤,二哥很可能也不会多轻松。
“二哥肩膀划伤了,不过并不严重。”
“跟你的比呢?”抒怡可不相信这家伙的话,恐怕在他眼里,只要没死,还能活动都是不严重吧?
“比我的轻些,嗯……用的是粉色瓶子里的药。”他亲眼所见,两人用的药是不同的。
抒怡这才放下心来,哥哥们的随身药瓶都是她准备的,瓶子上不写药名,只用瓶子颜色做区分,粉色的瓶子里装的是治疗轻伤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