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熙眸色冷凝,宁婉仪压根就没有怀孕,怎么可能小产?!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具体的消息还没传来,老奴估摸着是圣人要处置涵德殿的宫人了。”
她点点头,理所应当的事。宁婉仪在庆丰帝那里挂了名,大概算是曼陀罗的一等嫌疑犯,然而光她一人怎么可能成事?必然要通过手下的宫人去做,庆丰帝用侍奉不周的借口将涵德殿的宫人一一审问,再怎么忠心的奴才,一旦有和宫外牵绊或是受不住刑的吐了口,剩下的就只是如何处置的问题了。
以她知道的信息来看,十有□就是这位宁婉仪干得好事儿了。
董嬷嬷道:“主子现在别费神想这些,好好静养才是。”她低眉敛下眸中淡淡的担忧,涵德殿可不止这么些花样。
前日秦路才抓到一个想把曼陀罗粉末埋在昭阳殿后院的宫人,正要禀报主子,却在半路被庆丰帝拦截了。秦路还算忠心,庆丰帝虽有不准告诉主子的命令,却偷偷与自己说了。
而她正左右为难,一边是旧日的小主子,又是人间帝王,她不敢轻易违背其命;一边是疼爱了十几年如同亲女的现任主子,她事事处处为她谋划着想,难道要在这件事上瞒着她么?
不过,主子现在最好不要去想这些糟心的事,而且涵德殿已然不能翻身……顿一顿,岔开了话题,“说来也是老奴的不是,日日相见,竟未看出主子是有孕在身……”
林云熙微微摇头,拉着董嬷嬷的手笑道:“嬷嬷别这样说。”压低了声音道:“你能看出宁婉仪不对是因为没有与她日日相对,两相比较自然差别甚大;如我一般天天在嬷嬷眼前,定然不容易回过神来的。”
神情微微郑重,“我腹中这一胎便要靠嬷嬷好好操持了,望嬷嬷多多费心。”
董嬷嬷肃容道:“主子放心,有老奴在一日,绝不会让小主子出事。”
庆丰帝一听到消息便急匆匆地赶到了昭阳殿,他一贯平淡温和的眉间染上点点喜悦,仿佛突然充满了活力一般,神采飞扬。
彼时林云熙正就着碧芷的手用过一碗牛乳粥,庆丰帝便掀起帘子进了屋内,她唬了一跳,碧芷放下碗福身下去行礼,林云熙推开被子要起身,眉眼盈盈道:“圣人来了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庆丰帝一把摁下她,“你好好躺着,不用起来。”替她拢拢鬓角为乱的秀发,“是朕叫他们别惊了你的。”
林云熙“噗嗤”一笑,“圣人这样悄无声息地进来,比他们通传惊着妾身多了!”
庆丰帝点点她的鼻尖,笑骂道:“小妮子越发大胆了。”
碧芷微微躬身,带着屋里的宫人都推了下去。庆丰帝方才放开了怀抱将林云熙搂住,下巴蹭蹭她的发尖,“宁昭,你知道么?朕很高兴。”
林云熙轻轻应了一声。
庆丰帝伸手,隔着被子摸摸她的小腹,语气微微感慨,“朕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期望一个孩子
了。”他又抱紧了一些,声音温软,“朕很喜欢。”
仿佛怕不够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朕很喜欢。”
还未到傍晚,明媚的阳光隔着窗招进来,金灿灿的光芒撒了一地。
这一刻,林云熙忽然也就不想再去想,庆丰帝说的高兴和喜欢里有多少其他的前提。比如皇长子已经诞生,比如她不是那些顽固世家的女儿,比如庆丰帝到二十七岁还没有一个健康的儿子,比如……
她已经怀疑得够多,也迟疑地够多了。
眼前这个是她腹中孩儿的父亲,是她要相伴着走下去的人,或许,她也该真正学会相信一次。相信至少,他在说他高兴的时候,是真心诚意的。
皇后手上的笔微微一顿,折子上蓦地留下一点乌黑的墨迹,在淡白的宣纸上格外显眼。
她淡淡地笑,“徽容夫人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这可是大喜事!她尚且安好么?有没有不妥?”
来禀告的宫人一一小心地回过,皇后向着一旁的宫人道:“去将库中那尊白玉送子观音那出来。”
她神情雍容,眉间的喜悦仿佛是真的一般,“圣人去了么?”
“回娘娘的话,已在路上了。”
“宫中子嗣稀少,容妹妹当真是有福之人。”皇后顿一顿,侧头看身边静静侍立的嬷嬷道:“取取些药材补品,连着那尊观音一并给徽容夫人送去,就说……我盼她早日诞下皇子。”
嬷嬷低眉敛目地应声,与来禀报的宫人一道去了。
皇后方才软下了身,靠在宽大的赤金龙凤椅上发愣。明明知道,就算徽容夫人有成为第二个柳莹的能耐,庆丰帝也未必愿意有第二个柳莹出现。可人就是那么奇怪,理智上知道不可能,感情上却辗转挣扎。
皇后微微苦笑,她终究逃不出这样的桎梏。早早看穿了,还是不得不伸手下去搅这趟浑水。
她身旁伺候的红袖忍不住唤了一声,“主子……”
“唔”皇后回过神,又恢复了从容平和的表情。她取了桌上一本存档翻开,似是喃喃自语般地道:“有孕……便不能侍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