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芳点点头,补充道:“其实世道再怎么乱,真要是全面崩盘了,钱搁在枕头底下,该贬值照样贬,因此活期的生意还是很容易拿下的。”
话题有些太沉重了,大家遂都默然无言。
少顷,崔万华偷觑了冷秋月两眼,然后故意地避开眼神,只做大方的样子,向众人问道:“听说下头乱得很,不如这个礼拜六咱们瞧电影去?你们几个也该放松放松了。”
冷秋月听了,偷眼望见他的手正不安地藏到裤袋里。大概也猜着些意思了,遂就腼腆地往角落里退了一步,不自觉地抬手握着半边脸。
傅咏兮早瞧见了,冲着宋玉芳眨了眨眼,笑道:“我想逛公园。”
逛公园也是好主意,可是哪有电影院好呢。灯一暗,尽可说些悄悄话,在公园就只能互相靠眼神意会。
因此,崔万华抢在宋玉芳前头,说道:“这冷的天,风一吹脸都要裂开了,逛公园的不是傻子嘛。”
他越是这样说,傅咏兮就越想逗他:“还没到腊月呢,就不逛公园了?这会儿要去香山还正是好时候呢,可惜了没工夫。是不是啊,密斯宋?”说罢,拿手肘连推了宋玉芳好几下。
而另一边,冷秋月也正悄悄地拉着宋玉芳的一根指头摇着,求她别助着傅咏兮胡闹。
宋玉芳脸上挂着笑,朝两边都望了望,干脆谁也不帮,任他们闹去:“我呀哪儿都不去,回家睡觉最便宜。”
傅咏兮就不满意了,撅着嘴直瞪眼,怪她没接对话。
钟凯见了,略想了想,便就笑道:“我也以为这入了秋的北京,正是赏景的好时候。”
崔万华脸上一热,脱口便道:“你们都不去,我们就两个……”
这下可算露了一点马脚,请客是幌子,带上旁的人不过为了不让人说闲话罢了。
傅咏兮挑了一下眉,追问道:“两个人就不能逛了吗?”
“可我们两个……”才说了半句话,崔万华意识到自己越说越错,早已败下阵来。
宋玉芳伸着一根指头,朝傅咏兮晃了晃,笑着揽过冷秋月,看要怎样闹下去。
傅咏兮自然一肚子的鬼主意,追着问道:“你两个什么?别是为着孤男寡女要避嫌的旧说法吧?”说时,一把挎住钟凯的手臂,“喏,我就看不上旧思想,一男一女照样可以约会的,心中坦荡就行。是吧,朋友?”
虽然知道傅咏兮是个新派人物,倒也料不到新到了这地步。
钟凯脸上旋即一热,又迅速会意,配合着她,向崔万华直揶揄:“是啊朋友,你这是换了一身文明装了,还脸红什么呢。”
傅咏兮又拍了拍宋玉芳的肩膀,假装很遗憾的样子:“倒是这位朋友落单了呢。”
“在说我吗?”
循声看去,沈兰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傅咏兮便又笑:“这倒凑巧,你一来密斯宋就有伴了。”
沈兰不解其意,宋玉芳走上去,凑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几个人遂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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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到了礼拜,宋玉芳果然是哪边的约都不答应。她不单是熬了许多天,身上累了,更要紧的,宋子铭发的话几乎夜夜都绕在她梦里,挥之不去的。
一进屋,就见宋太太正给儿子换衣裳呢。
“今儿这么早呀。”
原是无心地一问,却牵出宋玉芳心头许多的怅然来,便长叹了一记:“我倒是想晚呢,偏也没事儿做。”
这时,一身灰布长袍的宋子铭匆匆过来,指着街门的方向,道:“车子叫来了,就在外头等着呢。”遂看了一眼宋玉芳的制服,忙又催道,“你赶紧换身衣裳吧。”
宋太太瞅了瞅窗外的日头,冷笑道:“我说你呀,别的事儿一概是不管不急,唯有这尽孝呀,真是……”她说着话,忽然就语塞了,便问宋玉芳道,“用成语怎么说来着?就是白天晚上连着转,一刻儿工夫不耽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