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赵家的庶子出身,算是混的最有出息的庶子了。他抬眼惋惜地看了眼赵翌之,赵翌之是小辈里天资甚高的庶子,论聪慧才华不亚于嫡子们,倘若没有这事,大概也能像他这般,或者进官府为吏。不过……也就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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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被武明贞派出去办事的听音,已经拴好马走了进来,她一身男装打扮,昂首阔步的样子看起来目空一切,进门后对赵铎也没有任何行礼的意思,直接走到武明贞身边,附耳说了什么。
武明贞从她手中接过舆图,这是听音凭着怀庆侯府的印信,从县衙里拿来的。
身为侯府大小姐,她当然知道,这些豪族没有哪个不会私下侵占耕地的。他们家族内部,都会有一份准确的舆图。
而县衙的舆图,当然不敢如实绘制了,地方官和豪族大多是一个鼻孔通气。所以她拿到手的舆图,肯定是“缩水”了的。
如今这份“缩水”的舆图上,除了官府公地、其他家族的族田、民众自有地、山岭荒地,乐平赵氏占了整个乐平郡三成的地界——也就是说,赵家真正的地,比这个只多不少。
武明贞将舆图递还给听音,示意交给白婉仪。她知道白婉仪会明白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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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空气安静,偶尔一两声翻页的沙沙声。赵铎呷了口茶,眼睛一直瞄着白婉仪。
白婉仪翻看账簿,她其实不擅长看账,当初她和钱昭仪同在皇后手下,都是她负责出谋划策,钱昭仪负责理账的。
但这账簿上所列明细,数额巨大,看得明明白白。赵家被流民抢了居然有两万石粟米。
两万石!且都是新粮!
没个千余人推牛车来,这要怎么运?
谢令鸢瞟了一眼,意味深长道:“乐平赵氏这一年收成不错呢,去岁重阳逢霜降,各地收成都减半,今年还能有这么多新粮。”
听音将舆图递给了白婉仪,她打开看了一眼,明白了武明贞的意思。
她抬起头,对着赵铎微微一笑:“去年底,乐平向朝中缴纳赋税,约是八千石,报上来的总账,与我手里这份账目不一样,究竟哪本账簿才是真的?”
“轰”的一声。
赵家人只觉得脑海中一炸,热血涌到头顶,大惊失色地看着白婉仪。
这一行人,都是女子和武将出身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世家缴纳的钱粮赋税的底细?
这都是机密啊!
税赋的明细,只能是户部和皇帝才知晓的,而朝廷的户部官员,历来都是由孙、曹、钱等几家推举的,财政大权牢牢由世家把持着,根本不可能让怀庆侯这一类的武将知晓。
且财政税赋,是朝廷机密,这些人即便有官职在身,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机密?
可……方才这个女子说的没错。赵家去年确实是缴纳了八千石,看来她确实是知道赵家底细的。
赵洪惊愕地站了起来,而赵铎看似稳,依然八方不动的坐着,其实端茶杯的手却隐隐发抖,茶杯盖与杯沿发出颤抖的碰响。
——她究竟是谁?
不是奉太后命令,去北地支援怀庆侯世子的武将和女眷吗?难不成还有别的身份?其实是暗访的钦差?
白婉仪岿然不动,将他们的惊愕尽收眼底。
她被陈留王训练了过目不忘的能力,陪在萧怀瑾身边时,会偷看几眼奏章,估摸朝中状况,再告诉陈留王。所以陈留王对朝中不少机密知之甚详。
于是她也很清楚地记得朝廷各地每年报上的人丁和赋税,这些都是陈留王必须要的情报。各世家每年也肯定都会瞒报——只要抓住这点大做文章,她们就有不少回旋的余地。
这也是她方才敢提出“被抢的粮草抵来年赋税”的原因。
更何况,武明贞方才还派了听音,拿来了县衙的舆图。
白婉仪举起手中的县志舆图,缓缓展开:“赵氏在乐平的田地是三成,按着每亩产出率来算,新粮怎么也不可能有超过两万石的收成。”
“是这舆图太旧了,赵家耕地实际上比舆图上多一倍;还是拿给我们的账簿……算错了?”
“啪嗒”一声,赵铎的手彻底软了,杯子倒在桌上,茶水泼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