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的正是那日在淬玉阁碰到的烈王二子,元炯。
尽管没有见面,他们之间相隔一堵墙,叶挽还是觉得那淡定的声音讨人厌的不行。他道:“在下西秦元炯,不巧今日正好在此品茗,是以凑了热闹,还望各位见谅。”他语调不急不缓,斯文有礼。
且看都不用看他叶挽就能猜到他正面带得体笑容,想想就觉得很扎心。
元炯又道:“在下虽远道而来,但皆心怀感激宽慰,以能见到地大物博的大燕为幸。想必北汉的各位也是如此。今日有幸能得见北汉的将士兵马,实乃元炯之幸。”
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哦!这些北汉狗贼竟然还是骑着马进的燕京城,要知道,燕京规矩,除科举夺魁、娶亲盛世和边关急报之外不得纵马,就算驾驶马车也只能缓行。连一直在陇西的大将军都知道入了燕京要下马步行,怎的这些北汉狗贼竟然大胆如斯,敢骑着马在燕京中行走!还直直地往内城而去!
刚刚平息下来的纷乱又盛,百姓们对北汉的憎恶越来越深,拥挤着朝前乱拱。
叶挽头疼不已,这个元炯真是讨人厌的很,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挑拨离间,是想逼她出面吗?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就算她想装死也是不行的。
“其中恐有诈。”甄玉一把按住她的手,顿觉入手一片细腻。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手,皱眉道:“这个元炯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开口,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元炯一会儿站在北汉使者那边说话,一会儿又明里暗里的挤兑他们,显然没有安什么好心。
叶挽摇头道:“我们已经被人看见了,若是不出面,只怕会有闲话。”
“嗨,有什么可以闲话的?闲话咱们镇西军装缩头乌龟看热闹?那又怎么样,现在又不在当差,怎么喝个茶看个热闹都不可以了吗。”段弘杨气鼓鼓的瞪着眼睛。他还记得方才有些百姓看他们的眼神,既是羞愤又是不甘,虽然极大多数百姓都是一副羞愧自己一举一动的模样,但那些少数也足以让他心里难受了。
叶哥做了什么事,就不能当一回市井百姓看一回热闹吗?
叶挽拍了拍他的肩,知道段弘杨是好意。她道:“待你日后就会发现,百姓的闲话比任何的武器都要有杀伤力。”就算知道这可能是元炯的陷阱,她也不得不出面。
是以叶挽没有犹豫,当即提气纵身跃下,立于百姓和北汉使者之间,沉声道:“大家听我一言。”
毕竟是名震燕京的新秀小将,燕京无人不识,闻言当即乖觉地止了声息,期待的看着叶挽。
那眼神让叶挽十分不好受,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此行北汉来使,为的是庆贺我皇陛下及冠,来者是客。我们乃礼仪之邦,纵使先前有什么龃龉误会,也该翻了篇去,不应闹事让外人看我们闹笑话。若是陛下和太后得知我们如此幼稚,只怕也会啼笑皆非。”
楼上的元炯手执玉杯,闻言微微挑眉。没有想到叶挽会如此幽默轻松的将话头接过去,将事情往小了说,实在是意料之外。
当街闹事可大可小,面对的还是外族番国,若是被曾后那种人知道了,只怕是要“斩斩斩”才能将事情揭过了。
果然,有人面色不善道:“你凭什么代表所有人的意见这么说,太后娘娘和陛下定会护着我们,一起抵抗外敌!”
“是啊是啊,什么来者是客,狗屁!他们就是一群侵占我们土地的蛀虫!要不是多亏嘲风将军和定远侯,只怕北境已经是他们的栖身之所了!”
叶挽看了一眼带头挑话的两人,不动声色地给楼上的甄玉使了个眼色,又道:“是,你们也说了,此行我们将军居功至伟。可是你们看看,我们将军此时可有跳出来说要赶北汉人走?他们已降,朝廷受了,就是要将此事翻篇,你们如此行事,可有考虑过陛下和太后的感受呢?”
说到已降二字,叶挽身后的那木亚眉眼狠狠跳了跳,不甘不愿地握紧缰绳抖了抖。
“至于纵马,”叶挽微笑着看了眼为首的护送燕兵,“北汉来使毕竟是外族,不懂我大燕的规矩。想必知道之后就不会再犯了,这位小将军,你说是不是?”他们不知道,大燕的士兵却不会不知道,但他们明明知道,却不告知北汉人,其心可诛。
看来守着燕京的皇城军也不全是自己人,只怕当中不乏有心之人的挑拨呢。
被她盯得侍卫首领当即垂下头去,垂在一侧的手微微发抖着提上前拱手道:“末将知错,末将忘记提醒,定一一转告几位使者。”说罢他便扭头对着使者团中的翻译说了几句。
那名翻译这才面色难看的向几位主子翻译了刚才叶挽说的话和那名守将转告的话,等待她们的定夺。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前方的公主显然不愿意下马,在王子低声耳语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扭捏下马,对着叶挽挑衅的抬了抬下巴。
那木亚下了马,向前走了一步生硬道:“好久不见了,叶挽!”
“那木亚将军。”叶挽淡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对各位安静下来的百姓们说,“大家看到了,他们也不是故意要在燕京中纵马,并非有意坏了我大燕的规矩有意挑衅。”
周围响起了一片尴尬的窃窃私语声。
北汉使者如此做派也给足了大燕的面子,况且将军府的叶都尉也说了,既然降了那这件事就算揭过篇去了,他们再揪着不放似乎是有意要落褚将军的面子。
看着安静下来的众人,叶挽微微舒了口气。
突然,先前挑话的人再次开口:“北汉狗贼狡猾多端,你凭什么保证他们这次来燕京没有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