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太后低声:“你真不知?”
危吟眉摇头,鬓边流苏摇晃,“弟弟与摄政王,除了是军阶上下级,还有何干系?”
裴太后静静凝望了她半晌,眉心紧紧皱起,唤了身边人:“素臣,你来将那事告诉她。”
裴素臣走上来一步,裴太后从玉几后坐起身,拢了拢裙袖。
侧身而过时,她以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音量对他道:“你比哀家更会看人,你将那事告诉她,看看她有没有撒谎。如今哀家已经无法再信任她。”
裴素臣轻声道:“好。”
他目光落在危吟眉身上,轻声道:“臣送娘娘回宫吧,有些话要和娘娘有私下说。”
危吟眉轻愣了一下,随后点头,慢慢站起身来。
二人一同走出建章宫。
春日夜晚的晚风柔柔,荡起危吟眉裙摆起了弧度。
她走在前头,发间步摇在夜色里摇曳生辉,发出美丽的光晕。
危吟眉不知裴素臣要和自己说什么,心里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
适才她在宫里,听到太后问她是否知晓摄政王和危月别的关系,她脑海里下意识跳出的竟是那二人信上以“叔侄”互称。
可危吟眉纵使觉得奇怪,也没有深入往下想,毕竟弟弟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她打心眼不会觉得有异。
她轻声问身边人:“表哥有何话与我说?”
裴素臣道:“表妹知晓,你的弟弟身世有异,并非你的亲生弟弟吗?”
“表哥说什么?”
危吟眉停下脚步,愣怔地看着身侧人。
裴素臣轻声道:“表妹没听清吗?”
危吟眉听清了,只不过脑海中一片震荡,叫她一时无法反应过来。等她回神了,连忙摇头,“表哥在说何话?我听不懂。我的弟弟怎么就不是我的亲弟弟?”
裴素臣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
他再次道:“危月不是你的亲弟弟,他原名叫谢越,是与谢姓王朝同出一脉的谢,骨子里流着谢朝的血,他的身份,是你夫君的三堂弟,是摄政王是三皇侄,臣这般说,娘娘听明白了吗?”
危吟眉摇摇头,只觉荒谬。
她根深蒂固、深以为然十几年的想法,不会轻易就被外人的一句话给轻易动摇。
可随即,当她想到自己白日在危月屋中发现的那一叠信,那是她找出的线索,当时她就察觉这二人有事瞒着自己,心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裴素臣将危月的身世娓娓道来。
“他不是你的亲弟弟。是你的父亲从外带回来的一个孩子。那是太宗皇帝一朝,三皇子吴王的遗孤。表妹,吴王是谁,你是知晓的吧。”
危吟眉自是知道。
裴家告诉过她,吴王乃乱臣贼子,意图谋逆,伏诛而亡,为齐王一党镇压,此后齐王成为储君,册立王妃裴氏为太子妃。
危吟眉脑中一片嗡鸣,后退了一步。
裴素臣走近一步,道:“表妹,你以为摄政王封危月为车骑将军,仅仅是因为危月立下了战功,而危月一心为了你是吗?表妹,他们是这样骗你的?”
三句话,句句落地有声。
裴素臣的声音清清冷冷,每说一句,危吟眉脸上血色便少一分,她的心一点点下落,滑入了冰窟。
“表妹,当初谢灼为何会独独找上你,后来又是为何说要娶你,再有他一朝落势,被发配去往北地,他是藩王,可以带你走去北地娶你的,但他并未求太宗皇帝开恩。究竟是为何,这些,你能想明白吗?”
有密雨斜倾入廊,树欲静而风不止。
风急皱,雨满楼,危吟眉喉咙被攥住,出了一身冷汗。
好像一直以来坚固深信的想法,头一次出现一丝裂痕。
她心口战栗不止。
那一刻,她心中想到了一个词。
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