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烟恭谨地问安,二夫人见她来了,急忙上前扶起,拉着她坐下,摒退了丫鬟。
看着叶疏烟,二夫人将数珠拢在手腕,有些欲言又止。叶疏烟柔和地笑着,说道:“二娘有话对烟儿说吗?”
二夫人暗赞叶疏烟聪敏,点头道:“是啊,今日有人上门说媒,二位公子家世一般,所以二娘没问烟儿的意思,做主给推掉了。”
叶疏烟点了点头:“二娘既然觉得不合适,那必定是不合适的。”她低着头,对拒媒表现得无动于衷,这倒让二夫人有些意外。
二夫人看不出叶疏烟的喜怒,伸手为叶疏烟扶了一下发簪,烟眉微蹙,忧心地道:“烟儿承袭了夫人的绝代风华,谁能不喜欢?只要你点头,来说媒的人,能将门槛踏破。但若把你嫁到平常人家、碌碌一生,无异于将明珠暗投。若是那样,叫我怎么对得起夫人……”
二夫人说话温婉柔和,轻声细语,解释了她做主拒媒的事,又牵出了她真正的用意,可是她躲闪的目光,却显出一丝言不由衷。
沐春当然听不进去——说白了,不就是想让小姐进宫么?沐春颇有些担心地看着叶疏烟,生怕她被说动了。
叶疏烟伸手捋了捋双鬟髻上垂在胸前的碧绿丝绦,抬起头来,问道:“二娘,爹爹又来家书了吧?京中禁婚令一下,将举国选秀。若烟儿在此之前没有婚配,就要进宫,是吗?”
听着叶疏烟字字清晰,句句沉稳冷静,似早已料到这件事一样,二夫人手心反倒微微冒出了汗。
叶疏烟虽非她亲生,但自小看大,这孩子向来伶俐懂事,性子却单纯,二夫人本意是不愿让她进宫的,所以刚才的话,才那么言不由衷。
何谓明珠暗投?做皇帝的妃嫔,听来风光,但若真是幸福,那些宫词中,又何来刻入骨髓的寂寞?
巧画蛾眉独出群,当时人道便承恩。经年不见君王面,落日黄昏空掩门。
二夫人看着含苞待放一般年华的叶疏烟,想起这样凄凉的诗句,不由得眼底酸涩。送女入宫,一旦空负青春,她于心何忍?
见二夫人忍泪无言,叶疏烟知道这并非她本意,心中顿觉温暖。
沐春见二夫人楚楚可怜,想着自己小姐的性子,是见不得别人这样的,她大为慌张,怕叶疏烟心里一热就答应下来,急得暗地扯了扯叶疏烟的袖子。
叶疏烟回头看着沐春,沐春见二夫人低着头,忙用两个拇指相对,连连屈指,作夫妻对拜状,提醒叶疏烟求二夫人主持终身大事。
叶疏烟见二夫人和沐春把进宫当成杀头一样,不禁觉得好笑。
她有来自千年后的见地和知识、以及独立自强的性格,又怎愿甘于在深宫中寂寞终老,更不会这么年轻就草草嫁人。
叶疏烟对沐春笑了笑,以示安抚:“沐姨,这么晚了,厨房怎么还没准备好饭菜呢,不如你去催催吧。”
沐春会意,依言退下,带上了厅门。
叶疏烟对二夫人轻声说道:“爹爹不是攀附富贵之人,二娘也不舍得烟儿入宫,那么只需要为烟儿择婿完婚,即可避过选秀。但二娘这样为难,难道有什么苦衷?”
二夫人的苦衷,早就在她嘴里滚来滚去,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她叹了口气,道:“州衙里纪通判的三小姐纪楚翘也会参加选秀……”
叶疏烟对这个纪楚翘没什么印象,只是这个纪通判,却听羡鱼说起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