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是新界以东被苏文采刘兴纯搜刮来的渔民,十一寨被平之后,那一带也终于成为“官府”的有效控制区,于是就有了这第二批的水勇。
队伍里,不少人朝郑威等人瞅过来,眼眸中的仇恨再明显不过,这让郑威心中咯噔一下,十一寨里,被他杀的那个人的亲友,说不定就在这些人里,刹那间,他只觉自己的仇恨,也被这些人的仇恨给缠绕住了。
“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咱们自相残杀呢?”
郑威心中一片空灵,他想要解脱,他想要答案。
“答案,圣贤早就说过了!”
夜晚,照常的“文化课”,气氛却不太对,不仅所有“代目”级别的水勇都在,方堂恒王堂合等训练营里的二三十位教官也在。
范晋没有再讲霍去病封狼居胥、班定远孤兵定西域等等让水勇们热血澎湃的历史故事,而是讲到了“为什么”。
“上天有好生之德,杀伐非人子所能为之。所以这杀伐之权,也握于上天。古往今来,大军出征,莫不先告祭上天。而决人于死,也要明正典刑,这都是在求得上天的允准,这些……都只是仪礼吗?”
范晋独眼盯过来,郑威等人心中一抖,难道不是吗?
“就因为成了假模假样的仪礼,你们才要问为什么!”
范晋沉声道。
“杀伐有二,兵和法。这兵一事,就跟你我有关……”
说到这,郑威想起了最初范晋来时说过的话,“我们是为老天办事的”,下意识地,他喉咙就又干又涩,一个词在脑子里翻腾着:“替天行道”,而由这个词,也第一时间想到了另一个词:“反贼”。
“就因为杀伐没握于真正承天受命的人手里,这世间才有这么多罪孽。”
范晋淡淡地说出的言语,司卫们没什么反应,郑威等人却是一背的汗,果然如此!这些人,果然是反贼!
“跟他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郑威苦涩地这么想着。
满意地看着下面那些水勇头目,神色里有震惊,有迷惘,有叹息,也有激动,就是没见恐惧和愤怒,范晋心说,没有这一番苦累相处,他们可不会相信自己。
“你们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操练你们,答案很简单……”
范晋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站起了身,恭敬地朝前方拱手行礼。
“因为你们……是跟着我一起,代天行刑之人!”
清朗的嗓音响起,水勇们还颇为陌生,可都下意识地起身,范晋既然都要行礼,来头自然更大,而这话也让他们再难坐住。
一个青年正走进屋子,身材稍高,却算不上伟岸,眉目清秀,左额下却有一道明显疤痕。两种迥然相异的气质混合在一起,被他那深邃目光牵起,让所有人难以挪开视线。仿佛空间由他而破开,正有无形的风暴席卷而出。
“总司!”
司卫们兴奋地行礼呼喊着,郑威等人恍然,这就是李肆!难怪在他的身后,一直凤目***的严教导,此刻柳叶眉舒展开了,眼瞳就柔柔地看住这个身影,仿佛是栖在树荫下的雀鸟。
“天刑社!从今天开始,你们将是天刑社的一员!”
李肆叉着腰,收割下了范晋严三娘这几个月的辛劳,同时收割下了自己和段宏时酝酿已久的积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