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道长瞬间张口结舌,面如死灰,“贫道……贫道……”
“枉你还跟在天一道长身边侍奉,我看根本就是滥竽充数!若任由你这等废物留在道君座下,恐怕才会真的触怒神灵、招致诅咒!”
她说完便面朝皇帝长拜道:“陛下,若此人所言属实,便犯了对神灵不敬的大罪。请陛下按规矩将其处以杖毙之刑,以息道君之怒。”
道士在宫里虽然风光,但若犯了错受到的责罚也十分严厉,年前就有个道士因为在三清殿外喝酒被活活打死。
穆道长也想到了那惨痛的前车之鉴,吓得双腿一软,烂泥似地跪在皇帝面前,“陛下……陛下恕罪……贫道、贫道不是……”
皇帝面无表情,“叶承徽说得有理,若你看到有人往神龛下放东西都不阻止,确实不配继续服侍道君。”
穆道长冷汗顺着滑落,眼看陛下就要开口降罪,再不敢拖延,“陛下,贫道、贫道适才说的话不是真的!其实……其实贫道只是看到沈容华在神龛附近徘徊,并没有真的看到她往下面放东西。当时贫道觉得奇怪,但没多想,哪知后来会在那里发现……”
叶薇冷笑,“我说什么来着?叫你想好了再答,别再出尔反尔,看来你并没有听进去啊。”
穆道长发着抖,叶薇厌憎地眄他一眼,“陛下,这道士反复无常,说的话不足取信。若听他一言便定了沈容华的罪,实在草率。”
沈蕴初听到后半段便已猜出叶薇的意图,此刻见穆道长果然落入了她的圈套,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激动。
如今能证明她和诅咒一事有关的唯有这道士,只要他被陛下认定成不足信任的小人,她便有救了!
皇帝垂眸沉思,刚想开口却听到内殿传来喧哗。珠帘被挑开,宣妃脸色煞白如纸,扶着宫娥的手跌跌撞撞过来,大眼乌黑得有点吓人。
“娘娘、娘娘您当心……小心摔着!”
她站住脚步,看着皇帝哽咽道:“臣妾在里面隐约听到了一点,是、是和沈氏有关是吗?是她设计诅咒臣妾的孩子,让陛下和他父子分离!”
襄愉夫人神情关切,“姚妹妹你别急,事情还没弄明白呢。这穆道长的话有待商榷,沈容华兴许是冤枉的……”
沈蕴初依附与她谁都知道,若沈氏被定罪,她损了一臂不说,还可能被诬陷为幕后主使,所以她和叶薇一样希望证明沈蕴初的清白。
“冤枉?”宣妃挣开宫娥的手,走到沈蕴初面前,“为什么那道士旁人不指,偏偏指她?诬陷她他又有什么好处?我不管,谁害死了我的孩子谁就要给他偿命,别想逃。”
她摇摇欲坠地站着,说完这句话忽然两眼一闭,眼看就要朝后倒去。皇帝眼明手快,立刻接住了她。她躺在他臂弯,慢慢睁开眼。
瘦削的手指攥紧他衣襟,她眼中不再是方才不顾一切的疯狂,而是惹人怜惜的脆弱和痛苦,“陛下,帮我们的孩子报仇……臣妾求您了……”
皇帝身子轻颤。
穆道长适时上前,用力磕头,“陛下,贫道刚刚没说明白。贫道确实看见沈容华到过神龛附近,除了她再没有别人去过那里!陛下,只有她有机会把信封放进去!贫道这么认为,所以才会那么说啊!”
叶薇右手攥紧,指甲深深陷入肌肤里。眼看都要脱身了,却被突然跑出来的宣妃给翻了盘,叫她如何不恨!
沈蕴初也看出了皇帝的动容,顿时满心绝望。瞧这架势,哪怕只是为了替宣妃出气,皇帝也会先处置了她,事后若再查出她是无辜,就追赠个名号、抚恤一番罢了。
可她那时候,早已是九泉之下一缕亡魂!
她并不怕死,只是她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完,她入宫最大的目的都没有达到,怎么甘心现在就死!
叶薇脑袋转得飞快,不断思考对策,眼看皇帝已经扶着宣妃到胡床上坐下,终于想出个说法,“陛下,宣妃娘娘真的是因为诅咒而小产的吗?”
大家都看着她。
“臣妾从前读班婕妤传记,记得她亦曾被牵扯进巫蛊之事。那时候汉成帝也这般质问她,而班姬的回答臣妾一直很喜欢。她说她知道人的寿命和贫富都是命中注定,非人力所能改变。修正尚且未能得福,为邪还有什么希望?若是鬼神有知,自不会听信没信念的祈祷;若神明无知,诅咒有何益?所以她非但不敢做诅咒之事,也不屑做。”叶薇道,“如今也是一样的道理,道君慈悲,肯降下福泽已是不易,岂会听从凡人的指使,莫名将灾难将在谁身上?”
她这话说得真诚,双眼更是无比认真地看着皇帝,让他心如同被捏了一把,说不出的滋味。
“叶承徽的意思是,这诅咒没用了?”江美人道,“臣妾在家中的时候亲耳听人说过这种方法,怎会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