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丽雅有着如丝绸般的枣红色长发,漂亮的翡翠一样的眼珠。既不似他这般浑身黝黑,也不像她的母亲矮胖。她有着十五六岁的女孩特有的青春活力。他怎么能轻易地做出决定让娜丽雅委身下嫁呢?
“说到底,你不过是在推脱罢了!”肯尼斯死死盯着他,“我明白了!”他扔掉木酒杯,“你想让你的女儿攀上高枝,给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当暖床侍女!”他一下子尖刻起来。
寇里腾地站了起来,“闭嘴!肯尼斯!”他的眼中燃烧怒火,“我从没有这样的想法,也绝对不会这么做!我比你更清楚,那是在害我的女儿!”
“你迟迟不作决定,不是做这样的打算又是什么?”
“肯尼斯,我一直十分感激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们一家。我们懂得知恩图报,可你不能把恩情当做要挟,逼我的女儿嫁给坦伦!”
“除了坦伦,难道还有更合适的吗?”肯尼斯火冒三丈地大吼,“渔夫的女儿嫁给渔夫的儿子,门当户对!”
寇里本来就打算放手,让娜丽雅自己选择,但听肯尼斯这么说,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要彻彻底底地拒绝它——他是渔夫,他的父亲是渔夫,他的祖上世世代代都是渔夫,他不想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渔夫,生下的孩子以后还是渔夫!
“那么好吧。”寇里勇敢地迎上肯尼斯冒出火的眼睛,“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我的女儿就算孤独一辈子,也不会嫁到你们家!”
“你说什么?”肯尼斯脸色通红,口中喷出酒气,朝他扑了过来,“我特意把船留给坦伦继承,没有给詹姆斯留下一分一毫的家产,我老婆埋怨了我无数次,可我全都顶了回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的女儿嫁过来能过上好日子!可你呢?你却不肯嫁!”
寇里抱住肯尼斯的身体,大声吼了回去,“我不会拿娜丽雅的幸福当儿戏!”
“去你的儿戏!”肯尼斯挣脱了他的手,直接对他抱以老拳,一拳正中他的下巴,寇里也不甘示弱地做出了反击,铁锤般的拳头砸在肯尼斯的脑门。他们打出了火,互不认输地扭打在一起,在船舱里滚来滚去,船舱里的东西乒乓作响,摔落一地。
肯尼斯的大儿子詹姆斯冲进了船舱,“父亲!寇里叔叔!”他试图拉开他们,却被寇里和肯尼斯一人打中一拳,“坦伦,别去管那些死鱼了,快来分开他们。”
二儿子坦伦达里很快也加入了战圈,他们不知挨了多少下,总算一人抱住一个,把他们分开。但就算这样他们也不停地挣扎,朝对方挥舞手臂,踢蹬双腿,嘴里喷着唾沫星子。
“寇里,你就是不折不扣的、忘恩负义的小人!”肯尼斯大吼。
寇里擦了擦嘴角的血水,“放开我,詹姆。我没事。”他看着肯尼斯,坚定地说道,“我会用别的方式来报答你,但要将娜丽雅作为交换的商品,我做不到。”
“该死的,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以后别再叫他叔叔,他根本就想和我们结亲!”
“我知道,我知道了。”坦伦达里脸上浮现出沮丧,然后更多的却是惊恐。惊恐?寇里正想询问,却听詹姆斯说道,“父亲这些我们回去再说,您现在先出来看看吧,出大事了!”
“回去?当然,我们回去是再得好好说说了。”肯尼斯愤恨地说,“说吧,出了什么事?是渔网破了,还是我们被虎鲨群包围了?或者海鸟在你们头顶拉了泡屎!”
“都不是,父亲,您还是去看看吧。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詹姆斯急躁不已,却始终无法形容。这就是渔夫的儿子,寇里不屑地想。
“那就别抱着我!”肯尼斯甩开坦伦达里的手臂,扫了寇里一眼,“要抱就去抱住那个老家伙,我怕他羞愤得死去。我自己还能走路,让开,我去看看。”
他踹开舱门,爬上梯子,然后寇里就听见了他惊惧地大喊,“神明在上,寇里,寇里!他妈的,快点出来!他妈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寇里爬出船舱,然后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鱼,无数的鱼,无数的死鱼。它们全都翻在白肚皮漂在海面上。鲨鱼,海象,巨鲸,还有他们不曾捕获过的,甚至从未见过的,模样怪异的海洋生物全都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其中更有为数众多的贼鸥与信天翁。蔚蓝的海面好似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场。
“这是真的……吗?”肯尼斯抓着他的脖领,“告诉我,它是真的吗?”
寇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用枯涩嘶哑的声音说,“是……是真的……我们周围全部都是死掉的鱼,好像只有我们还活着。”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肯尼斯松开了手,神情呆滞地退后了好几步,直到背部撞上桅杆。他呆愣了好一会,然后抬起了头冲他的儿子们吼道,“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不早点叫我?”
“先没有这么多,只是有一些,后来……”大儿子詹姆斯惊恐不安地说,“后来好像……好像海面一下子全被死鱼占满,然后我们就看见海鸟从天空落了下来……”
“今天不该出海,真不该出海!”肯尼斯不停地喃喃自语,“一定是神发了怒,这一定是神对我们的警示。”他抬起头,发现自己的儿子们还呆着着一动不动,他再一次冒了火,“还愣着做什么?你们还想把它们都捞起来带回去吗?回航!回航!”
小船碾过成堆死鱼的尸体,在死亡的海洋里艰难的前行,就像驶在粘稠的胶水之中。然而死鱼汇集的海洋好似无边无际,他们从临近中午,一直驶到黄昏也没能逃离死亡的掌控。整片海洋好似都已死去,没有了尽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失去了耐心的肯尼斯在朝他的儿子们大呼小叫,“我们迷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