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秋朝大会,诸侯谒见与离京,负责王城护卫的姬多友是昼夜巡视,丝毫不容懈怠。他已多日不曾归府,昼伏夜出,每晚必披甲仗剑,到宫门外亲自守卫。一天只在上午睡两三个时辰的觉,不到一个月,人便累瘦了一圈。他本来军令就严,平日又待下恩厚,加之处处以身作则,是以尽管这般折腾,众人竟是没有一句怨言,只道司马如此布置,定然有他的道理。
这日午后时分,有内侍来传信,说鄂侯与二王子将离京,周王与太后将亲至宫门相送。没得说,多友自得亲去布置防卫之事。
古人送行名堂不少,又是洒酒又是折柳的。无错更新鄂驭方的脸色不太好,周王没将尚父派往鄂国,而是相邻的应国,分明是防惮着自己,打个擦边球,这点心思他能看不出来?可他毕竟心机深沉,表面上不露半点不满之色。可尚父就不一样了,远离镐京前往一个未知的荆夷之地,心里是又怕又惶惑。
“母后,母后——”尚父冲着城墙头上的一个丽影嘶喊道:“孩儿不要离开你,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他是又哭又喊,到了鄂驭方不得不命两个仆役把他架上了辎车,扬长而去。
突然下起了雪,王车回宫。姬多友抬眼望去,硕大的雪花盘旋飞舞,王城的殿阁楼宇园林池陂陷入一片茫茫白纱,天地之地平添了三分清新。可城楼上那个丽影却伫立依然,丝毫没有移动之意。
多友恍然走上石阶,禁不住神思怅恍。空荡荡的城墙边,只站着鄂姞一人。她倚栏而立,高大的髻花冠上插满了珠翠花朵,身上穿着碧色左衽大袖长袄,姬姿冶媚,犹若飞仙。衣带右侧的丝绦下面,系着一株枯萎了的铜草花。逆风劲疾,吹得那草花不住摆动。
多友走到跟前,蓦地感到一阵彻骨的凉意。他跪下,偷眼看了看鄂姞,她正眼望着鄂侯车队离开的方向,目光迷茫,隐隐含泪。
他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酸楚,清了清嗓,声音仍禁不住有些嘶哑:“娘娘,这里风大又冷,您不能站得太久了。身边还没有人伺候着------”
鄂姞恍若不闻,良久,才缓了口气,幽幽说道:“我叫她们在百米外候着,这个时候,我想独自立一会儿。”
多友觉得两腮冰凉,不知什么时候双颊已淌满泪水,他赶紧转过头去擦了,找话题讲道:“娘娘于我有救命之恩,一直没机会向娘娘致谢。”
鄂姞有些诧异,问道:“我救过你一命?你弄错了吧,上回猃狁刺客那回,分明是你救了我------”
多友舔了舔嘴唇:“没有娘娘那身银铠甲,友早叫刺客们射死了,哪还能活到今日?”
“你想错了------”鄂姞说道:“我是存心让你出丑,这才命你穿上那身铠甲的,你不死,那是天意------”
“管他是天意还是人事,友只谢娘娘的恩情------娘娘不必忧心,二王子虽去的是应国,但离得那么近,鄂侯定会好生照拂他的------”
鄂姞摇了摇头,从腰间取下那株枯萎了的铜草花,递给多友说道:“你可认得此花?”
“此乃铜草花,乃铜绿山所产。”多友膝行几步,将那草花接过。
“唉——”鄂姞幽叹一声:“这是兄长为我带来的,每次他来镐京都会为我带来此花。”
“鄂侯知娘娘思乡,特带此花以解娘娘思乡之苦。”多友想当然说道。
“呵——”鄂姞自嘲一笑:“他哪里是解我的思乡之苦?分明是提醒我不要忘记母族赋予的特殊使命,帮助鄂国收回铜绿山。可他也不想想,周王父子两代都在忌惮防备着我,这事怎么可能办到?。(本章未完!)
二百一十四尚父离京
可他不管,他只要铜绿山。没有人会真正为我着想,没有人——”
“娘娘——”多友还待说些什么,鄂姞无力地挥了挥手:“你告退吧,我也要回宫了。”
多友走下城墙,雪已下大,内外廊檐下,宫灯高照,雪花在淡黄色的光晕下变幻出奇丽的色彩,灵妙深杳,不可殚言。多友在雪中静静地站着,良久,回头向城头上望去,雪下得更大了--------
二王子尚父离开镐京不足十日,周厉王姬胡决意要亲赴关中平原巡视。主政的召公子穆自然是坚决反对的,可是少年天子的理由也十分充分: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身为天子,更得巡视四方,只有对王国的风土民俗与百姓生活的点滴了然于心,才能治民料政。
何况,自与猃狁漆之战以来,究竟西六师的战马补充状况如何,秦国马场恢复几许,若不亲自去巡视,待到来春猃狁再次举兵犯境,如何应对?。
二百一十四尚父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