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凌苏雪应了一声,以为他是不齿自己手段有些毒辣,想到这里,不再说话了。
不消一个时辰,篝火燃尽,外面天光沉沉,yin雨霏霏,四野一片黑暗。过不多时,凌苏雪已沉睡过去,犹能听见她细微的呼吸声。
鱼幸心里挂慰着师父,如何能眠?他盘腿打坐半个时辰,吐纳呼吸,只觉得灵台清明,更无睡意。
直到夤夜,双目尤未闭过一次。再过片刻,他心情略定,正待入睡,忽听得远处有“沙沙”的踏步声传来。
那声音越来清晰,竟然是朝这放翁破庙走来。鱼幸正拟叫醒凌苏雪,只听“簌簌”轻响一下,凌苏雪低声道:“有人来了。”
两人不知外面来的是谁,但是都想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给人看到,难免不妙。
鱼幸“嗯”地应了一声,轻声道:“跟我来。”
拉着凌苏雪的手掌,两人蹑手蹑脚走向陆游神像,缩身藏在神像背后。那神像之后全是污垢,又极为狭窄,两人贴身而立,呼吸几是可闻。
鱼幸之前一直未与女子如此亲近,这时和凌苏雪背脊相靠,只感她身上香气阵阵袭来,不由得心驰神往。
蓦地“吱嘎”一声,庙门给人推开,一阵料峭之风扑棱棱直来,伴随着两人脚步。
听得两人走将进来,随即又把门合上。
鱼幸一下回过神来,只听一人道:“你师哥口中所说的放翁庙,便是这里了。小侄女,先在这里睡上一晚,等你师哥来了,明日继续赶路。”
凌苏雪身子一下颤抖。听那声音,竟是之前在梧桐岭之下,被她不当心用钩子斩下一条手臂的陶左谦。
悉悉簌簌一会响动,两人同时坐了下来。另一个人高声道:“陶伯伯,你别提……别提他。”
过了半晌,方才柔声问道:“陶伯伯,你……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
不知怎地,鱼幸只觉得这声音悠悠犹如香兰入耳,绵绵细细让人感觉好生舒适,但是其中却又暗藏着悲苦,他灵机一动,察觉竟是在玉蝶楼中与他有一面之缘的齐倩。
他与凌苏雪不敢作丝毫之动,只得细细聆听两人对话。
陶左谦道:“多谢金银先生赐药,已大好痊愈,不碍事了。”
鱼幸听那人口中提及“金银先生”,蓦然想到师父与弓未冷在玉蝶楼中的谈话来。
齐倩似乎从未听说过“金银先生”四字,略为讶异:“金银先生,那是谁?”
陶左谦道:“金银先生么,他是庐陵神医,江湖传闻他视财如命,救治他人性命,都需要重金,他才肯施手救人。所以江湖人都称他‘金银先生’,一半之上乃是讽刺之言,可他却毫不在意,没有金银财宝,他决计不肯施手救人。”
顿了一顿,又道:“当日那小贱人钩子之上涂了剧毒,我见你晕厥,本拟带你来许家集,见我老友‘一剑三奇’楚端奇,哪知甫然中毒,头脑飘飘,不知东西。那小贱人手持利刃,趁人之危,将我手臂斫砍下来,待我醒来,却发觉自己躺在客栈之中,断臂处也没缠绷布,血却止住了。”
“我颇为吃惊,忍痛捏了一下断臂处,流出的竟然是鲜血,显然是毒是祛除了,却没有被敷上药物。”
他说到先前,语声愤恨,恐是咬牙切齿。说到后面,语气平缓,若非对“金银先生”感激,便是对他崇敬。凌苏雪当时为夺“泣剑”,下手未想后果,这时想来,心中阵阵谴责,只觉对陶左谦不住。
齐倩问道:“陶伯伯,可你怎能确信救你之人便是金银先生?”
陶左谦道:“金银先生他老人家手下有回春之术,他医治人之时,仅凭空空两手,绝不以任何一件工具为辅。寻常医家,给人止血,绷布必不可少,药物也是必用之物,因而我首先想到的,便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