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哥……”
从屋子里头飘来鲁夏实略带急促的声音。
院子里被鲁秋收与颜世卿死死拦住的李氏听了,立马停止了手脚挣扎,表情呆滞了一下,忽的就哭天抢地起来:“春发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别拦着我,让我……我要去看春发最后一眼……走开……”
鲁秋收被李氏这么一闹,一想到平日里时不时拌嘴磨皮的大哥要去了,当下鼻子也是一酸,嘴巴一咧……一个大老爷们,竟然捂住嘴呜呜的哭起来……
倒是鲁秋收的浑家却是颇为镇定,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窗户,又骂鲁秋收与李氏道:“都干嚎啥,这要是大哥真去西天了,难道里头二哥不会哭出声来……”
李氏泪眼模糊:“三弟妹,你不诓我?”说完,趁着鲁秋收与颜世卿放手的块,一头冲进屋里。
鲁秋收他们紧跟其后。
屋内,鲁春发发出一声悠悠的呻吟,却是睁开眼了。
李氏一个箭步冲将到床边,抚着鲁春发的脸呜呜的哭。
鲁秋收与鲁夏实眼眶也发热。
鲁三浑家便在一旁劝慰。
鲁春发身子已经停止了抖动,颜舜华伸手摸了一下鲁春发的额头,虽仍旧起着烧,但已经远远没有先前烫了,舒了一口气,又冲颜林氏低语几句。
一时,颜林氏吩咐了止不住哭泣的李氏继续为鲁春发浑身擦酒,额头与脖子处继续敷冷毛巾。又趁着鲁秋收与鲁夏实几人纷纷与鲁春发说话的会,写了药方子出来,药方子则是颜舜华先前告诉她的。
将药方子交给鲁夏实催促着赶紧去镇上抓药,颜林氏又叮嘱了几句熬药的要点后,便带了颜舜华快速向鲁阿婆所住的房间冲去。
恰此时。鲁夏实的浑家安氏与鲁秋收的浑家王氏端了驱寒汤进来。
鲁夏实看着浑家安氏,想起隔壁生死未卜的娘鲁阿婆,又见大哥的屋子里挤挤扛扛站了一屋子人,而隔壁娘鲁阿婆却是孤零零的一人躺在床上,忽的心里就如刀割一般。
鲁夏实将药方子往浑家安氏手中一塞,也不管安氏愿不愿意就吩咐道:“你去将三郎打起。让他赶紧去镇上为大哥与大郎媳妇抓药去。他若还死赖着不起,就让他滚出我们安家,我鲁夏实只当没有他这样的儿子!”
安氏果真不干,一屁股蹲在地上就哭起来:“好你个鲁夏实,你个歪了心尖的,先是你娘气走了三郎媳妇,如今你又要赶我和三郎……既然你不想过了,那我就走……”
说着话,安氏站起身来。作势就要走!
老三浑家见状,赶紧拉住安氏,又是劝又是冲鲁夏实使眼色。
鲁夏实却是狠狠瞪了安氏一眼,冷冷道:“让她走!让她走!”说完,又扬了扬巴掌,却又最终落了下来,恨恨的丢下一句话:“安氏阿云,你且给我听着。倘若我娘被你气死了,你不走。我也要赶你走!”
安氏大哭又大叫:“平日里是谁偷骂自己阿娘是老不死的,如今你鲁夏实一翻脸却要做孝子了,还要拿我来作伐……若是你们兄弟真心孝顺你们阿娘,我们妯娌几个又怎么敢欺到你阿娘头上去……”
鲁夏实脸红一阵白一阵,叹了口气,冲出门去追上颜林氏与颜舜华的脚步。
夏秋收心中也不好受。不满的看了一眼自己浑家,立马跟上鲁夏实的脚步。
安氏这话倒是打倒一片,当下老三浑家不动声色的放开了安氏的手,也不劝了,只是讪笑的与李氏说话:“大哥这病当真来的凶险……”
李氏点点头。正要说话,眼睛一瞥却是看见丈夫吃力的张开口好似要说话,忙温声劝道:“春发,你别激动!你阿娘那里有夏实与秋收呢,颜医婆带着儿子与孙女也去了,不会有事的……你看你这么凶险……”
鲁春发吃力的吭哧半天,吐出几个字:“阿爹……阿爹……我不孝……兄弟不孝啊……”说着话,有泪珠子自鲁春发的眼睛处不间断的流出来。
李氏一愣,忙掏出一张帕子,一边为鲁春发擦着眼泪一边哽咽道:“春发,你别说了!我啥都懂,我晓得哩……以后,若是阿娘能醒来,我会孝顺阿娘的……没有阿娘就没有你啊……你这会身子还不好,听话,可不能再哭了,这一哭要是你再病起来,可要我怎么办……你就算不为我想,也得为阿娘想……你若倒下了,谁来弥补阿娘这些年所受的委屈……春发啊,你是长子,你不能倒下啊……别哭了……”
鲁春发无声的哭着,李氏看着心中酸楚,想起先头自己操起一棍闷打了婆婆,心里头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要是自己那一棍将婆婆送进阎王那了……
鲁秋收的浑家耳朵里到处是哭声,有大哥大嫂的,有二嫂的……
这都哭了,鲁秋收的浑家觉得自己要是不哭似乎说不过去,狠狠的拧了自己一把,那眼泪登时就流出来了……
她惯常会看形势说话的,当下里流着泪道:“我悔啊,往常是我们对不住阿娘啊……若是阿娘能熬过这鬼门关,我定是会好好的对阿娘,做个一等一孝顺的好媳妇……”
安氏依然在哭,但心里想起适才鲁夏实的威胁“倘若我娘被你气死了,你不走,我也要赶你走!”,心里头也是盼着鲁阿婆能好。不然万一自家男人真犯起浑来,执意要赶自己走,那可要怎么办……娘家嫂子素来是个苛刻的,自己又人老珠黄了……
安氏越想心中越苦,眼泪流的也更多了……
李氏要给鲁春发往身上擦酒,两个妯娌在这,实在是不便,而且一个个都哭,这也会影响自家男人休息。
李氏清了清嗓子。拿出大嫂的款来吩咐了安氏去喊三郎抓药,又吩咐了王氏去熬些米粥来。
一时,待屋内只剩李氏与鲁春发二人,李氏将脸凑到鲁春发脸上,用嘴亲了一下鲁春发的额头。
李氏一面用酒往鲁春发身上擦,一面轻声喃言:“春发啊。你这一大病,我可是想明白了,这银子啊东西啊,啥都没人命重要……以往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和你置气,和阿娘置气,和妯娌置气,也和小叔子甚至是和侄媳妇置气,如今想想……这人是如此脆弱,倘若得了大病。可不是就咽了气,那先头的天天气恼想来真没必要……人一去,可就啥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