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魏看澜澜的眼神,”颜路犹豫着说,“就像是当年我看你一样。”
“……”
任娜惊得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不可能吧。”
颜路翻了个身闭上眼假寐,任娜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爬起来上网搜有关于同性恋的资料。
“不是病啊……”任娜皱起眉头,“网上说,性取向都是天生的。”
“明儿问问他俩吧。颜澜难得回家一趟,我觉得他今天也有话没讲得出来。”颜路说,“你也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招待客人。”
人类在人类社会总是有着那么多的羁绊,颜澜放不下,割舍不了。想要坦白,却连勇气都没有。他也失眠了。
“还没睡呢?”
“没呢。”颜澜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又困又睡不着。”
魏逍用手臂圈住了他,并且轻轻吻了颜澜的头发,柔声说道:“长痛不如短痛,况且还有我在呢。你慌什么慌,领证的时候也没见你慌啊。”
“那会儿不是没见着我爸妈嘛……”颜澜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明天一定得说了。”
“好,我都听你的。”
清晨,小鸟叽叽喳喳唱歌的时候,颜路和任娜又起来忙活了。
因为失眠,一晚上只睡了四个小时的任娜去做早餐,这是颜澜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家里夜宿,她想好好给宝贝儿子做顿饭。
退休后的颜路每天早上要晨练,早早就出了门散步,顺便去了清晨的农贸市场买新鲜时蔬。
他是个极为传统的男人,对妻子和家庭也有很强的责任感。这么多年,他攒着自己不多的工资给颜澜买房,平日里生活节俭,总是穿着同一件衣服去上课、总是不舍得吃昂贵的食物,不抽烟、不喝酒、不应酬,按时回家,在老婆生日的时候,会攒钱给老婆买女人喜欢的礼物。
曾经他期待自己的儿子能离他近一些,最好能回到小城做普普通通的工作、找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再生个小孩子,普通地过完一生。
这样就很好了。
对于颜澜做演员的事情他不同意,但颜澜和他一样犟,做出的决定就没有反悔的时候。
原本,他只想让颜澜多念点书少受点苦,却发现因为自己的固执而让颜澜吃了更多的苦头。
但人的心态是会随着经历而变的。
在确诊得病之后的那几天,颜路以为自己这回是真的要死了。一时间,他没有未来了,也无心去给儿子幻想未来。
他再回想自己和儿子的点滴,心里充斥着满满的愧疚,这事情是他错了,可让他这种性格的男人去低头认错是不可能的,他依然没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这一切愧疚,在他第一次在电影院看到颜澜的电影时被放大了。他不怎么来电影院看电影,《逆旅营救》是他这些年第一次进电影院看片。当时,他和任娜一起坐在黑暗的影院里看着屏幕上的颜澜的脸,只觉得眼前的景象不太真实,就像是一个华丽的梦。
他以为的那个叛逆儿子,顶着许许多多的压力,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还是艰难地成长为了一位优秀的演员。
任娜哭的时候,他听到了声音,他心想那是分享喜悦的哭泣声。
但他当时虽然激动,却连哭都不好意思哭。
他作为父亲哪有资格去分享儿子的成功喜悦呢?
明明一直阻拦颜澜演戏的就是他啊,明明……明明颜澜已经那么努力了,可他却像是失明了似的,什么都没看到。他永远都在劝颜澜放弃自己喜欢的事业,甚至连生活费都会克扣……
儿子却这么地争气,这么地宽容。
在b市治病的时候,魏逍常常会来医院看他,颜澜也会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关切的眼神却在他身上飘来飘去,假装不关心他,却比谁都关心。
人在病中的心情似乎就会比以前更加细腻敏感一些,当时,颜路就在想魏逍看着颜澜的眼神真是不一般啊。任娜是个心大的女人,总是乐观善良,对待感情也迟钝。但颜路对感情敏感很多。
他回家时,颜澜和魏逍已经起来了。
两人挤在洗手间里刷牙,颜澜吐着泡泡对着魏逍弯着眼睛笑,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俏皮话。
颜路不知怎么就勾起了嘴角,他心想,颜澜的笑容看上去很开心,至少他身为父亲,从未给过儿子这样开心的笑容。既然这个人能让颜澜开心的话,那就随颜澜吧。
他阻拦过儿子一次,就不打算再拦第二次了。
十几岁的颜澜独自离乡漂泊,这么多年一直过得这么地辛苦,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守护他,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