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一惊,宰相便是太后的弟弟,刘彻这些日子愈加深沉,喜怒难辨,已经许久没有发过这样的火了。
她一声都不敢出,反而让刘彻觉得无趣,若是阿娇,早就骂起来,也许呛他两句,也许幸灾乐祸,但不会这么安静。
田蚡竟然敢去讨好淮南王,口称陛下无子,天下还归入淮南王手中,秘密收了淮南王许多金银财物。
殿中静得可怕,卫子夫认得这个表情,这是陛下已经动了杀机。
“窦婴得势时,让他跪坐侍酒,倒似窦婴的子孙一般,朕给了他权势,他竟敢背主。”
若不是太后尚在,非杀他满门。
卫子夫更是大气也不敢喘,她咬咬牙,将再次有孕的消息告诉了刘彻。
刘彻从震怒从回神,目光微眯,盯着卫子夫的肚子:“好。”
这一个字震得卫子夫心神发颤,她日夜祝祷,希望腹中是个男孩,甚至想起阿娇,陈皇后都说是三个女儿,三个女儿之后,该有一个儿子了!
怀胎九月,终于产下一个儿子,她听见是儿子时,大喜力竭,终于睡了她进汉宫之后第一个安稳觉。
刘彻抱着这个儿子,下的第一道诏书便是册封皇太子。
王太后赶来看这个盼望以久的孙子,只见儿子抱着婴孩,笑盈盈对她道:“母亲也该颐养天年了。”
王太后一怔,再看向儿子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什么也瞧不出来。
刘彻趁着夜色再入长门。
阿娇殿中灯火通明,还隐隐转到奏乐声,刘彻还以为阿娇已经醒了,大步迈到殿中,只见殿中插着香花,摆着鲜果,榻上躺着阿娇。
“奴怕娘娘寂寞,特意奏乐,偶尔也将娘娘抬出去,望望星星。”楚服跪在床边,刘彻轻易不来,就连祭祀途中也不来长门歇脚。
他不来是最好的,楚服怕他会对阿娇不利。
可刘彻只是摆摆手,坐到阿娇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手掌柔软,带着丝丝香气,除了长睡不醒,她一点变化也没有。
刘彻道:“你们退下罢。”
宫人应声退出殿门,楚服迟迟不走,刘彻看了她一眼,看得她恭恭敬敬离开中殿,矮身缩在窗边,只等殿中有异动就扑进去。
殿中却许久都没有声音,刘彻缓缓开口:“朕,有儿子了。”
楚服心中一紧,握紧了袖中短刀的刀柄,悄悄从窗外望进去,就见刘彻在抚摸着阿娇的面颊,望着她的眼神,竟然含笑。
“你不闹,竟还有些冷清了。”
说完这句,又是良久不言,趁夜又离开了长门,第二日便送来了废后诏书。
楚服代为接诏,接下之后就将诏书交给小宫人,继续为阿娇梳头,玉梳穿过发丝,她低声道:“娘娘,您还不醒吗?”
阿娇睡在榻上,双手叠在胸前,睫毛轻轻颤动,珠泪滑落。
宫人大喜:“要不要禀报陛下。”
楚服瞪她一眼:“不可!调蜜水来。”
才刚刚送来的废后诏书,转眼娘娘便醒了,又让娘娘如何自处?陛下是绝不可能朝令夕改的,卫子夫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了。
宫人调了蜜水送来,楚服用小勺子喂进阿娇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