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敏见着同另一辆马车上下来,裹着披风穿得相当厚实的周鹤延,忽的记起来了。
想到就得问,于是她去问了。
已经过去几天,周鹤延原本都把这事抛到脑后,经她提及,又回想起当日,咳嗽一声含笑说道:“我真没费什么功夫,毕竟兄长实在是很讲道理的人。”
“兄长……?”
“啊……唔,确实我似乎还略大些,可在我心里……”
没说完呢戚敏已经面瘫脸加死鱼眼:“住嘴吧,跳过这个。你说我哥很讲道理?还不是普通程度,是实在很讲道理,你脑袋坏掉了?”
周鹤延当场为戚鸿正名,讲自己不说假话,尤其不骗戚敏。“兄长说他不太方便,特地过府将我不甚清楚的一些你的事情叮嘱过来,他说你在有些方面比较坚持,不是随意可打发的。我告诉他没关系,正好我没得选也被迫有了许多讲究,料想你不会比我还要讲究,这些人能照顾我,想来也能把你照顾得好。”
……
……
戚敏:=_=!
真会说话啊这家伙。
到他嘴里,活像要砍人变成了关怀备至,龟毛挑剔变成在某些方面有些坚持……老实说,在戚敏心中她虽然不特别喜欢说话,却不是不会,戚敏自问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她以前就没少对宗平那种人使用话术,每一次都很成功。
即便她是个拿语言当工具,可以玩弄话术达成一些目的,听到周鹤延这段还是麻了。
这家伙可真会给人脸上贴金!
明明对人并不热情,在闲杂人等那边都不太开口,到需要开口的时候居然这么厉害吗?根据他这种描述风格,戚敏大概可以想象那天他哥跑去周家见着人之后到底有多“儒雅和善”了。
“真难为你……”
“没有,我很高兴看兄长那么紧张你,也很高兴自己可以说动他。毕竟我实在没有太多长处,除了还算富裕,头脑也比较好用,并且有觉悟无论如何不要给你拖后腿,在需要我时会竭尽全力之外,就没有更多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兄长愿意听我说,肯接受我的说法,太好了。”
戚敏:……
一旁端了热水来送给他二人的的随从:……
聋了!聋了吧?
少爷刚才说了什么?
说他“还算”富裕,头脑也“比较”好用,除了不给拖后腿就没有更多可以拿出手的东西???
呵、呵呵呵。
这还是人话吗?
这是禹州豪族周家嫡出少爷的心声?
说他中肯是在侮辱自己,要说他谦虚……也有点过分谦虚了。真是甭管怎么超凡脱俗的在中意的姑娘跟前都是一个样子。
即便知道这点,想他平时在府上跟和尚似的,没出家却胜似出家,少情寡欲得不像个活人。到戚姑娘面前不一样了,笑意还不明显,却能感觉到柔和很多。
也不嫌边上人吵着他耳朵。
瞧着还听不够。
*
托五太太的福,她给儿子整出来一个离了谱的大排场,造福了谁呢?
反正没造福周鹤延,毕竟他平时也是这么过的。
这一路戚敏沾够了光。大半年之前,她从康平镇到禹州府来那一趟,搭的是金家马车,同金子熔一起,那趟体验极差。
说是上好的马车,其实逼仄且颠簸。
车厢设计不合理,站不能站,躺不好躺,困了只能蜷缩起来打个盹,还睡不着,毕竟屁股下边的垫子不够厚也不够软,一路行去颠得厉害。别说这了,在那个车厢里面要把双腿打直都不容易,真是坐车比坐牢更苦,就那个样子,据说她还是车队里面待遇好的。
当时戚敏想着,可能是时代局限,马车只能做到那种程度,很难舒适得起来。
结果你看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可不要小看了这时候的匠人,不用一根钉子他们也能造出豪华得颠覆想象的马车。这次的车厢从外面看没超出太多规格,乾坤都在里头,不光空间大了,走起来平稳了很多,屁股下的垫子铺得相当实在,轻轻摇晃起来也不会硌。
车厢里面应是熏过的,味道很好,包括书奁妆匣点心盒都有暗格收纳,她落座之处正前方有个小机关,稍微动下就能拉出一面清晰度颇高的银镜,正方便戚敏,她习惯了天天都要照镜子的。
她这个车厢已经比较宽敞了,还是有很多放不下的,没关系,有更多的东西被装在后面,像搁脚凳厚褥子腰靠甚至可供她趴着休憩的小方桌都能随时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