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南面立起了三面冲天牌坊,“英魂永存”“壮怀激志”,上面的石刻讲述着人们对英烈的崇敬。牌坊的后面,才是这一系列设施的主建筑。花岗岩阶梯很长,需要跨过足足六十一级台阶才能到达这个建筑的基座。这个基座已经是南海国首都最高的地方,十几米长宽的平台上可以俯瞰整个府城。
基座的上面,便是记录南海国英雄们姓名和事迹的最高荣誉,南海英烈碑。
先锋营的战士今天没有戴头巾,也没有戴新配的制式钢盔,头发只用简单地发髻固定,在细雨里泛出无数的雨珠。他们手握火枪,凛然列在英烈碑长阶之前,身子站得笔直,似乎那些风雨根本不曾影响他们一丝一毫,只有胸口的剧烈起伏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激动。
董学普在长阶前下了马,阻止了试图打起伞的几个官吏。既然在前线厮杀的战士们都不曾举伞,后方的人们又怎能不和他们站在一起?董学普的举动触动了广场上的群众们,一个接一个,人们渐渐都收起了手上的油伞,和将士们一样任雨水洒在自己地长衫上。
小小地举动却让军士们激动不已,他们把火枪握得更紧,把胸脯挺得更直。
一行南海国行政官吏迎着细雨,一级级踏上台阶,走上了英烈碑的顶层。英烈碑是个正方形的花岗岩高塔,九米长宽,高十二米。上方是反映第一次反围剿,第二次反围剿,嵌山守卫战和澎湖海战的浮雕,下方都刻着建国战争、海权战争中牺牲的英烈姓名。
“骠骑大将军赵益”“荡寇上将军赵今”“讨寇上将军赵年”“中坚上将军傅山叉”…
董学普看了看迎着台阶地北面,找到了那些熟悉的名字,禁不住闭了闭眼睛。但他并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情绪里,吕策咳嗽了声,暗示他快些开始。
董学普点了点头,赵武把礼仪专用地丝帛讲稿递了上来,董学普缓缓摊开,一字一顿地大声读到,
“我五人开南海于荒蛮之中,则有四方贤良来投。我五人选忠直于行伍之中,则有壮士枕戈坐甲。值基业初创之时北兵南渡,有英烈横戈跃马兴南海于琼州。值百废待举之时巨盗横海,有义士挺身而出兴琼州于南海。”
细雨粘湿了董学普越来越长的胡子,在北风里轻轻抖动。讲演稿很短,但董学普读了很久很久,“尔等虽已长辞于世,然英魂永在。尔等之功勋,五王永记,尔等之意气,南海永记,尔等之鲜血,人民永记!”
“尔等!壮哉!”
短短的演讲稿读完,雨幕中的整个府城鸦雀无声,只有巍峨肃穆的英烈碑,在雨中无语低鸣。负责司仪的赵班大声吼道,“向英魂敬礼!”
这些矫健地战士们也曾经迷茫过,也曾经困惑过。但今天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是为什么而战斗,战友们是为什么而牺牲。几百老兵整齐地举起了右手,海布做成的雪白军装在摩擦中发出肃穆地刷刷声,向守卫这片热土地英烈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董学普和一干文吏退到左侧,低头默哀。广场上几千几万地群众们却不由得往前走了走,抬头凝视,默哀不语。
他们不会忘记给他们带来幸福的烈士们,这些感激一直藏在他们地心底。
他们以前是佃农,是仆人,是杂役,是奴婢。但南海国给了他们尊严,民商法给了他们社会地位。再也没有势力人物可以欺凌百姓,再也没有权贵抢夺百姓的财富。
他们以前为了一日三餐而奔劳,为了过冬的衣被而忙碌,如可怜虫般度过一生。是南海国给了他们富足,给了他们土地,给了他们依法经商的秩序,给了他们无数新奇产品,给了他们赖以致富的海权。
汉人们经历了太多苦难,也许面对异族时候他们会懦弱,也许面对权贵时候他们会退却,但汉人们从来不会忘记带给他们幸福的恩人。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肩头,聚在广场上的两万多百姓抬起了脸庞,凝视着高高耸立的英烈碑,肃然无声。更有几百个百姓跪在了青石广场上,朝英烈碑长叩不起。
握了握赵益至死不肯放手的长刀,赵班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他不想在这种场合失态,转身朝老兵们大声吼道,
“开火!”
纷飞的雨水挡不住长枪的火焰,一百二十七支燧发枪朝天空开火,一阵阵的排枪声回响在府城的天空上,一阵,一阵,直到把火药打完,把枪管打红,直到老兵们颤抖的手,再也举不起枪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