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认为他招惹了很多仇敌?”夏尔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啊,他们是死神的代表,把祭品送进地狱,但是终究还有人会活在人间,会寻求一个可怕的了结。”老人突然放低了声音,“你别看维尔福老是摆出一副大公无私正直不阿的样子,其实这些人私底下什么肮脏事都做,法官和外人串通一气谋夺别人家产的事情,可不是只有外省才有,维尔福未必就没做过。虽然我没有真凭实据,但是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一个人到底是本性纯良还是伪君子,我能够判断得出来。”
接着,他又恢复了正常的音量,“所以,不要和维尔福一家扯上太多关系,免得被黑暗的魔鬼迁怒,我们必须趋利避害。”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夏尔长出了一口气。
爷爷说得很明白了,在几十年来动荡的政治环境里面,常年执行法律的维尔福,肯定弄死过不少政治犯,而这些政治犯肯定还有亲朋故旧或者同党活着,这些同党搞不好就有人不肯善罢甘休,非要让维尔福也尝尝苦头。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波及其中,老侯爵甘愿和维尔福划清界限,几乎不怎么来往。
不得不说,老人的考虑十分周到,而且深刻。
这个不明来历、不明身份的基督山伯爵,恰恰证明了老人的先见之明——要说伯爵费了这么大力气不想对维尔福做点什么,夏尔才不会相信呢。
“好了,晚餐时间就要到了,你先去餐厅吧,我再浇浇水就过去。”老人挥了挥手,示意夏尔离开。
夏尔对老人行了个礼,然后沉默着向餐厅走了过去。
正当他来到了走廊边的时候,一位老仆人凑到了夏尔的身边。
“少爷,您定制的鞋子已经做好送过来了,在会客室。”
“……”夏尔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然后马上变得铁青。
“我知道了。”
最后他皱了皱眉头,然后改变了路径,向会客室走了过去。
打开门后,他发现果然正有一个人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对方身材修长,穿着简朴的灰色亚麻布裙子,头上还戴着头巾,低垂着头看不出模样来,简直就像是个女佣人。
然而,夏尔的表情却十分严肃,犹如是碰到了什么危险人物一样。
“你为什么直接就跑过来了?”他低声质问。
“因为想要来看看少爷您啊,顺便给您送鞋呢……”
女佣人的声音清脆婉转,接着,她拿下了头巾,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一样散落了下来,一瞬间她姣好的面孔就落入到了夏尔的眼中。
白皙的面孔上五官分明,鼻梁高而且挺直,嘴唇薄而且红润,虽然脸上挂着让人愉悦的笑容,但是她的碧蓝色的眼睛里却暗藏着几丝严峻和傲慢,纵使身上穿着极为简朴,但是那种骨子里的气派却展露无遗。
“别乱开玩笑。”少年人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对对方的不严肃态度有些不满。“你不知道这很危险吗?”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趁着这个时候过来,你放心吧,我仔细看过的,没人监视你们。”对方仍旧笑眯眯地看着夏尔,然后从旁边的篮子里面拿出了一只盒子,“来吧,试试这双鞋,我亲自做的,应该很贴脚的……”
“夏洛特……”夏尔叹息着,无奈地看着对方。
“怎么,不想试试吗?”金发的少女挑了挑眉头。
“好吧……谢谢。”夏尔也只能无奈地拿过了鞋盒,从里面拿出了鞋子。
不得不说,做工十分精良,只不过太过于阴柔气,淡黄的鞋面上有着花型的金质扣子,鞋身上有繁复的纹路。夏洛特说是她自己做的,看来这还是真的。
没错,这位突如其来的访客就是他的堂姐夏洛特。
当年特雷维尔两兄弟逃亡国外,一起当鞋匠的学徒谋生,后来还自己开了店。再后来弟弟回国发达了,公爵却一直留在了德意志继续做自己的生意,拒绝向拿破仑低头。
虽然本人不愿意回来,但是对子孙们的教育,公爵却没办法放下,所以在他的孙子孙女们小的时候都被秘密送到国内接受教育,就寄住在特雷维尔元帅的家里——帝国政府其实知道这件事,但是装作没看见,毕竟皇帝陛下希望宽待这些旧贵族家庭。
所以在小时候他们也是一起长大的,算是青梅竹马吧。
只不过,在后来,他们却因为立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夏洛特长大了之后,不仅没有沉迷于贵族小姐的生活,反而宣称要回德意志帮爷爷继续生意,但是夏尔却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夏洛特继承的不仅仅是鞋匠的手艺,还有保王党的立场。
他不明白为什么夏洛特会做出这么荒唐的选择,但是他知道,两个人已经是处于敌对双方了。
他是帝国元帅的孙子,注定要继承元帅的政治地位,为皇帝陛下效劳,得到皇帝的宠信、赏赐和权力——事实上他已经是帝国未来的希望之星了,然而夏洛特却打算毁掉这一切,让留在外国的波旁旧王族重新君临法兰西。
“你这次回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送鞋吧?”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闷闷地问,“你们又在搞什么阴谋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