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吴安病逝,这些大臣还不肯消停,意图扶他起来,和父皇与二哥较劲,他怎能如此?他敢说,作为一个亲眼见到父皇辛苦的皇子,作为一个外表单纯,其实还不至于傻到无边的皇子,他对那把龙椅,并无太大兴趣。
相反,他还心疼二哥。
他不想争,一直再躲,可又哪里躲避得了?那些大臣们,明显更想要个好拿捏的小皇子当皇帝,不想要羽翼渐渐丰满的皇帝。
二哥终究承受不了压力,也步了太子哥哥的后尘,病逝了。
于是,他成了理所当然的皇位继承人。
犹记得,那会儿父皇反而精神起来,不似一开始那般心如死灰。
在他登记之前一年,父皇有天病了,叫了他去侍疾,晚上发起了高烧,喝了药,便把他叫到眼前:“宓儿。你本是我和梓潼的幼子,我们没想让你承担这个重担,可事已至此,你只能挑起责任来。哼,他们想架空皇帝,想皇帝只当个泥塑的菩萨,高高地被供在案台上面,不说不言不动,想得倒美,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整整两年,父皇不动声色地把太傅王泽给压服,抄了右丞相司徒敏的家,杀了他家二百多口人。朝野肃清,他也顺顺利利地登基并且亲政。
这都是父皇为他硬生生地劈开了一个局面。
可惜,即便如此,剩下的棋,也一样不好下。一批世家子弟下去,自然又另外一批补充上来,世家互相联系,即便是敌对的家族,不用上数几代,没准儿就能从对方家里找到自家的亲戚们,即便是争斗。也很少撕破脸。
一旦涉及到世家根本的利益,他们无论先前怎么样拼死拼活,也要同进同退的。
吴宓想着朝中这一团乱麻的局面,心情不免一点点儿变得低落。
陈冲是看着他长大的,又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心思,可他什么都没法子说。陈家不算什么大世家,传承没超过三代,势力一般,也是出了一任皇后,子弟又争气。还有陈冲也是个能人,才渐渐发展起来,即便如此,别人眼中的草根暴发户,心里对世家的凤仪,也一样向我。
皇帝的外家都如此,何况其他人。
“陛下,你也无需想太多,人生在世,尽力就好,您这些做的就极好,再说,您还这么年轻,就算是想要做什么,也不急于一时。”
陈冲老态龙钟地咳嗽了声,低声劝慰良久,总算让吴宓暂时散去了眉宇间的一抹忧色。
一老一少,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吴宓一看时间,连忙换上常服:“今天京外那座书院招生考试,外祖父跟朕一起去看看如何?”
对这座神奇书院的传说,陈冲也听说过,他年纪虽然大了,可好奇心却是分毫也不少的,一听皇帝提起,便笑着答应。
两个人就和寻常百姓一般,溜达着便出了宫。
在洪朝生活的老百姓,完全不用好奇皇帝是什么模样,没准儿你们前脚去集市上买菜,后脚就和小皇帝撞个正着。
当然,身后各种打扮的侍卫,自是暗中跟了一大群。
这次的后山,颇有些人山人海的意思,可比往年过年赶庙会还热闹一些,小皇帝和陈冲一过去,连侍卫都跟着紧张的不行,生怕有人趁乱生事。
毕竟人太多了,这就是做安全排查,也做不过来。
身为侍卫统领的那几个,再一次在心里暗暗叫苦——真羡慕前任统领,好歹人家当统领的时候,伺候的主子四十多岁,成熟稳重,他们这个却是好奇心旺盛的少年。
熊孩子真讨厌,位高权重能支使别人,能影响别人命运的熊孩子更讨厌!
“妈呀……鬼,救命!”
刚走到山脚下,山上就有好几个儒生打扮的学子,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一身泥浆,狼狈不堪。
吴宓被吓了一跳。
他身边的侍卫让吓得心肝乱窜,差点儿扑过来救驾。
周围的老百姓显然见惯了,也不当回事儿。
还有人嘻嘻哈哈:“又下来一个,第几个了?好像没通过几个。”
“大部分都鬼哭狼嚎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考题,居然把人吓成这样!”
吴宓眨眨眼,低声和陈冲笑道:“我忽然觉得,朝堂里的大臣们还挺靠谱,和这些人相比的话,他们可要稳重的太多了。”
陈冲无语。
能混到上朝,混到皇帝眼前的那些大臣,至少是四品官,算得上是大官,能有几个简单的?不知道多少官员终其一生也过不了四品的坎儿。
他们凑一块儿嘀嘀咕咕,小皇帝今年才二十来岁,看着年轻,到真和周围大部分赴考的考生差不太多,旁边一卖茶水的小商贩还冲吴宓他们笑道:“老爷子,送你孙子来考试?别急,先去东面找虎娃拿一张号牌,一会儿听到你的号再过去,那边太挤了,过去你也进不了门。”
陈冲苦着脸,刚想说什么。
吴宓已经嘻嘻哈哈:“正是呢,我们祖孙也想来碰碰运气。人当真很多不成?”
“自然多,小的天还没亮,就起了身,就这个。也没占到里面的位置,只好在山门外摆个摊子,赚个茶水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