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婉抚摸着弟弟脑袋上的绒毛,唇边浮起一丝笑。
小孩子的心就是那么的纯净。连快乐也那么单纯。
吃过山珍海味,睡过高床卧榻,金丝软枕,熏香袅袅,实际上还不如和亲近的人在一块,吃糠咽菜都不觉得苦。
陆清婉把几天的菜全部都下锅了,这一顿,陆清石吃得很饱,很高兴。
全然没有注意到姐姐嘴边浮起的笑容。
第二天天亮,陆清婉没有像以往那样,起早贪黑去田里干活。周家在村里分到了三十亩地。按人口来划分,十八岁以上的中、壮男丁,分田二十亩,女人分十亩。在他们村子里,地形多为高山,田地紧俏,陆清婉家分到的地都是极好的,肥沃土质软,地又不偏。陆老爹撒手去了之后,留下两个黄口小儿。陆大家威逼两个侄儿不成,便走后门塞了点钱给村长,陆家的田地被他分走了五亩。
周四家一看,也给村长塞了点钱,打着照顾侄女的借口,剩下的二十五亩划拉了五亩到自己名下。每年给他们姐弟俩一年的口粮。若是周四到别处去包了人家的田地,才没有这样的便宜捡,不仅要交口粮,还要给银子。他们就是欺负两个小儿,没有能力种田,也没有人撑腰才这样做。
他们也是振振有词的,当年周三儿去抱了贵人的大腿,连自个儿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姓也给改了,享了那份福贵,陆家军倒了,也得受着倒霉。凭啥你一个外姓的还占着那么多地。
不过村长毕竟还没有太老糊涂,陆老爹在陆家军混的时候,整个周家村不是全凭着他的鼻息过日子,村长这好处也没少捞着。
周大和周四想要吞地的野心没成。
陆清婉攥着这辛苦争取下来的二十亩田,硬撑着去耕种,争那么一口气。
现在,陆清婉可不是这么想了。
种田种田,靠老天吃饭,一辈子就指望着在土地里刨食。面朝土地背朝天,还要诚惶诚恐地盼望天下太平,千万不要再打仗了。
她一介弱质女流,再强,还能和男人比种田么?种田到底不是她光是凭着一口气,说撑就能撑下来的。若是有那份毅力,倒还不如像周大娘说的舞针弄线。
陆清婉趁着天没有黑,打开了窗子,操起了自己想念了多年的绣花针。
既然种田这辈子是不能指望了,她现在只能重操旧业。
说到刺绣,这个她从小摸到大的活计,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当年年纪小,没有特意朝刺绣这份活琢磨。等到嫁人之后,才知道,自己手上的这份手艺,在最清贫的时候,能给自己买上一碗肉吃。
等到徐凌高中状元了之后,她随徐凌上京,在京城里结交了许师傅——那个当年皇家的御用裁缝,号称京城第一绣女的许三娘。因不慕荣利,刺绣的一颗心也就淡了。索性开了个脂粉铺子,只时不时出一些精细雅致的图样。京城名媛的时兴花样,有大部分出自许三娘的脂粉铺子沉香苑。
遇见许三娘的时候,正是徐凌日日高升之时。陆清婉总被徐凌三天两头有意无意地冷落,忽冷忽热。加之婆婆以为徐凌已经不大对她上心了,便开始了对她彻底打压。陆清婉渐渐心如死灰。也许是两个人的遭遇颇有几分相似,加之于刺绣一艺上陆清婉也颇有几分天资,她成了许三娘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