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妆睡眼惺忪,懒趴趴地坐在圆桌边,秦湫把她提溜起来,舀了勺汤药往小姑娘嘴里送,苦涩的药味儿萦绕在屋子里,秦晚妆呜呜咽咽的,被迫喝下一小口药汁,她绞着眉头,气得去锤秦湫的胳膊:“我不要喝药。”
小姑娘的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治不好,只能细细养着。
秦晚妆受够了药汁的苦,偷偷倒了许多碗,价值千金的草药悉数喂了小姑娘屋里的山茶,秦湫气得够呛,每天要看着秦晚妆喝下药才出门。
小姑娘被迫松开贝齿,气呼呼的,抗拒道。
“是药三分毒!你再喂我,你再喂我”
“阿兄,你且毒死我罢,你毒死我,你就没有妹妹了,以后再也没有我这样乖巧可爱的人陪你吃饭了。”
“你好狠的心,我不要你做我阿兄了!我待会儿就去认林哥哥当阿兄,林哥哥可温柔了,他跟你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呜呜”
秦湫不理她,强硬喂了她喝完药汁,吩咐侍从端来早膳,冷笑道:“好得很,你且去做林岱岫的妹妹,叫他罚你抄书写字打手板,每日天不亮你就跟着他进书院读书去。”
“哼。”小姑娘缩了缩脑袋,强撑气势,喝着秦湫端来的甜水,冷哼道,“他才不会罚我哩,他上次还给我做抄手吃。”
秦湫冷冷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轻声斥道:“混账东西。”
侍从将早膳摆好。
糯米团子圆鼓鼓地躺在甜水里,陶碗里舀了浓稠的黑米粥,瓷净的小碟里放着小黄瓜,笼屉精巧,饺子晶莹剔透,依稀可以见着里面黄澄澄的玉米粒和粉肉馅,酥炸小黄鱼下的盘子上印着锦鲤戏水的小画儿,桌案边角搁了一摞果碟,上面放满了洗净的葡萄,还有桂圆、干果等等。
秦晚妆见着吃食便不再闹腾,舀了小圆子,垂首咬了一口,软糯软糯的,带着点清甜,又舀了一个喂给秦湫,眉眼间带着点小骄傲,神色亮晶晶的。
你看罢,我可懂事哩。
秦湫眉眼舒展开,被这祖宗折磨得没法子,嗓音温凉如粹玉:“待会儿进了湘王府,你乖巧些,记得听稻玉的话。”
嘱咐完秦晚妆,秦湫又道:“稻玉,你仔细看顾着她。”
稻玉是个清绰的美人儿,笑起来温温柔柔,跟水里的莲花仙一样,她穿着碧蓝色袄裙,腰间却系着弯刀。
她躬身福礼道:“谨遵东家吩咐。”
湘王府三小姐新得了株金茶花,特意办了场赏花宴,她与秦晚妆算得上是书院同窗,故而帖子也送到了秦府来。
湘王一脉身负重案,遭今上厌弃,被贬云州,此时正处于落魄的谷底,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爵位,靠着朝廷那点俸禄和官商的接济才勉强维持体面。那一家也不是什么襟怀广阔的良善性子,私下里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事不知道干了多少。
秦湫私心不愿意让秦晚妆与他们接触,但抵不住这祖宗爱热闹,帖子递到手里,答应得比谁都快,鬼撵一样。
湘王府是个中规中矩的官家宅邸,虽然简单,色彩却比秦府鲜艳不少,朱门黛瓦,斗拱青碧,穿过侧门,又路过两三个小园子,堪堪见着个草木丛生的院落。
正中央是片参差错落的假山群,顺着潺潺湲湲的流水,精致的瓷盘顺着水流飘下来,上面盛着不少瓜果点心,回廊下摆着长长的案几,中间由竹编垂帘隔开。
秦晚妆来得晚,院子里已然站了不少人,姑娘们簇拥着一个妆容精巧、衣着光鲜的少女,莹白的指尖触上发间晃荡的点翠步摇,她站在假山前,笑意盈盈。
秦晚妆病弱,不常去书院,故而认不得她,扬着小脸看稻玉。
“那便是湘王府三小姐,江婉儿。”稻玉柔声道。
她早已适应了自家小姐脑袋空空的现状,并且乐在其中。
被这只乖巧可爱的小奶猫儿全身心依赖的感觉十分良好,为了得到照顾小奶猫儿的任务,她甚至跟商行里的人约过不少架,东家身边跟着的西桥都不及她武艺好。
湘王府不比秦府,多得是银碳可以烧,这时院落里已经找不到炭火的影子,显得有些清寒,秦晚妆受不住凉,轻轻咳嗽两声,稻玉忙为她紧了紧氅衣。
秦晚妆抬脚想往院落里跨,正欲去同江婉儿问好,耳边却想起略显低沉的少年音:“晚妆。”
秦晚妆侧身,对上江曲荆沉郁的目光。
少年人瞧着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灰衣绉纱,长发用银白锦带绑起来,他面如冠玉,眉峰如远山横斜,身姿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