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六,送穷鬼。
今天开市,即使待在屋内也能听见外头锣鼓喧天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陆思妤躺在藤木摇椅上,手捧话本,老半天也没翻动一页,显然心思不在这上面。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除夕宴已经过去整整六日了,顾恒却没有任何动静——
越是未知,越是危险。
以顾恒的深沉心机不可能善罢甘休,背后一定还有什么阴谋在等着定远侯府,光是想想就让她寝食难安。
“阿妤!”
一道倩影飞奔入内,吓得陆思妤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盼盼?”她惊讶地看向来人,“今儿吹的什么风,皇后娘娘竟然肯放你出宫?”
“我求了母后好久呢。”
顾盼盼嘻嘻笑道:“听说今天开市,我们去街上逛逛呗。”
“可以是可以……”
顾盼盼难得出一次宫,陆思妤不忍扫她的兴:“但是我得先和我大哥说一声,你是不知道,我哥管我管得比我娘还严。”
一想到严厉的兄长,陆思妤就愁眉苦脸。
自从上次她伙同顾晏进了地下拍卖场,陆思渊就跟她约法三章——出门报备便是其中之一。
“我、我也去!”
听到陆思渊的名字,顾盼盼的情绪有些激动:“有我陪同的话,陆小侯爷也能放心了吧!”
缥缈的白烟自鎏金瑞炉的小孔里钻出,打着回旋徐徐上升,衬托得室内一片祥和,只听得见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响声。
陆思渊落下最后一子,堵住对手最后的退路。
“我输了。”
顾晏将手里把玩着的黑棋丢进棋笥,干脆地认输:“不行不行,根本赢不了你,阿妤的棋术真是你教的吗?。”
陆思渊棋风稳健,落子软绵却暗藏杀机,和陆思妤冲动的下法完全不同。
“阿妤聪慧机敏,只是被家里宠坏了,难免带点惰性,从来都不肯好好学的。”
提起妹妹,陆思渊摇头苦笑,眼神却温柔似水。
“是你棋艺高超,连我都甘拜下风。”顾晏笑着替陆思妤打抱不平。
“非我之能,而是殿下有心事。”
对弈的过程中陆思渊就感觉到了,顾晏心不在焉,落子也比平常浮躁。
“因为太子的事?”
关于陆思妤在东宫听到的密谋,陆思渊已经听顾晏说了。
外人看来定远侯府风光无限,怎会知这么多年他们如履薄冰,就怕哪天惹得皇帝不高兴,觉得陆氏功高盖主,从而招致灾祸。
“赤胆忠心,保家卫国”是陆氏广为世人所知的家风,“明哲保身”则是对内的家训,历任家主严禁子孙牵涉进党争,不扶持不站队,到陆昇这代也恪守着老祖宗的规矩。
但凡事总有意外。
嘉宁帝主动把顾晏推向定远侯府,表面是让他学武,实则是给爱子准备一个坚强的后盾——有定远侯府撑腰,纵使将来太子登基,顾晏的处境也不会过于艰难。
可这么一来,也等同于把定远侯府摆在了未来帝王的对立面。
定远侯唯君命是从,即便明知有坑也心甘情愿跳进去,而陆思渊身为嫡长子,自然考虑得更多。
他凝视着顾晏,眸色平静:“如今殿下是怎么想的?退,还是进?”
父亲太天真了,根本不在乎谁当皇帝,只会莽着一腔热血奔在最前线。